南宋年间,赣州城郊的赖家小院里,日头正毒得像刚出炉的烙铁,把青石板路烤得滋滋发响,连院墙角的狗都耷拉着舌头,躲在枇杷树的浓荫里呼呼大睡,连苍蝇落在鼻尖上都懒得挥爪子。八岁的赖布衣,刚扒完最后一口糙米饭,肚子圆滚滚像揣了个小皮球,眼皮子就开始不争气地打架——毕竟,夏天的中午哪有不犯困的道理?
他打了个带着饭香的哈欠,把饭碗一推,连筷子都没来得及摆好,就一头扎进了里屋的小木床。床上的粗布被褥还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赖布衣往上面一躺,四肢一摊,活像条刚翻肚皮的小鱼,没三口气的功夫,就睡得呼噜震天,口水顺着嘴角淌下来,在枕头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迷迷糊糊间,赖布衣感觉屋里的光线好像暗了点,原本晒在脸上的暖阳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他咂了咂嘴,懒得睁眼,心里琢磨着是不是娘进来给他盖被子了,翻了个身想继续睡,却忽然觉得不对劲——那影子也跟着挪了挪,而且,怎么没听到脚步声呢?
他心里犯起了嘀咕,半睁着一只眼,想看看究竟是谁。这一看不要紧,差点把他的魂儿给吓飞了!
床前站着个人,灰蒙蒙的影子罩下来,挡住了大半个床。赖布衣使劲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瞧,好家伙!这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褂,头发乱糟糟地堆在头上,脸上沟壑纵横,像是被岁月犁过的田埂。可最吓人的是——这人没有下半身!从腰往下空荡荡的,就那么凭空悬浮在床前,离他也就一两尺的距离。
赖布衣的脑子“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他想叫,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半点声音;想跑,腿肚子转筋,软得像煮烂的面条,怎么也挪不动。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半截人”缓缓抬起手,那只手枯瘦如柴,指甲缝里还沾着点泥土,朝着他的心口和额头摸了过来。
凉丝丝的触感从心口蔓延开来,接着是额头,像是贴了块刚从井里捞出来的鹅卵石。赖布衣吓得浑身汗毛倒竖,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愣是不敢哭出声。他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泥土味和草木香,还能看到对方眼角的皱纹里藏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可这笑意落在他眼里,比哭还吓人。
那只手在他心额间轻轻摸了两圈,动作慢悠悠的,像是在掂量什么宝贝。赖布衣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每一秒都像过了一个时辰那么漫长。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这“半截怪客”掳走的时候,那只手忽然收了回去,“半截人”的影子晃了晃,像是要消散的雾气。
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赖布衣“嗷”一嗓子哭了出来,手脚并用地从床上爬起来,连鞋都没穿,光着脚丫子就往外冲。他一路跌跌撞撞,差点被门槛绊倒,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喊着:“娘!有鬼啊!有没腿的鬼啊!”
院子里的狗被他吓了一跳,汪汪叫着了他两步,可赖布衣哪里敢停?他满脑子都是那个没有下半身的影子和凉丝丝的触感,只知道往人多的地方跑。对面邻居家的烟囱正冒着烟,厨房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切菜声,那是邻居王大婶在准备晚饭。
赖布衣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头扎进邻居家的厨房,扑到王大婶身后,紧紧抱住她的大腿,哭得撕心裂肺:“王大婶!有鬼!床前有个没腿的鬼摸我!”
王大婶正切着萝卜,被他这么一扑,差点把菜刀扔了。她低头一看,只见赖布衣光着脚,裤腿上沾着灰尘,脸上又是泪又是汗,头发都乱成了鸡窝,吓得不轻。王大婶赶紧放下菜刀,蹲下来拍着他的背安抚:“乖娃别怕,别怕,哪来的鬼呀?是不是做噩梦了?”
“不是噩梦!是真的!”赖布衣抽抽搭搭地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他就站在我床前,没有下半身,就那么飘着,还摸我心口和额头,凉飕飕的!”他一边说,一边比划着,把“半截人”的模样形容了一遍,连对方脸上的皱纹和指甲缝里的泥土都没落下。
王大婶听得半信半疑,正想再问问细节,赖布衣的奶奶拄着拐杖,颤巍巍地从外面走了进来。原来奶奶听见孙子的哭声,赶紧从屋里赶了过来,一路打听着找到了邻居家。
“我的乖孙哟,这是怎么了?哭得这么伤心!”奶奶心疼地把赖布衣从王大婶怀里拉过来,掏出手帕给他擦脸。
赖布衣见到奶奶,哭得更委屈了,搂着奶奶的脖子,把刚才的遭遇又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说得绘声绘色,连那“半截人”摸他的力度都模仿得惟妙惟肖:“奶奶,他就这么摸我,凉得很!我从来没见过他,他没有腿!”
奶奶听完,脸上的神色有点奇怪,既不像是害怕,也不像是不信,反而带着点若有所思的样子。她摸了摸赖布衣的头,轻声问:“乖孙,你再好好想想,那个没腿的人,是不是长这样——额头有点凸,左边眼角有个小痣,下巴上还有点胡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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