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傍晚,夕阳把西天染成一片熔金,余晖顺着蜿蜒的土路,懒洋洋地洒在归村的人身上。徐慎骑着那辆半旧的二八自行车,车后座上坐着李丽丽,两人正从镇上回来,车链条在平整的土路上发出规律的“咯吱”声,混着两人的说笑声,在渐渐沉下来的暮色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爸还说呢,下次让我请你一起去农机站帮忙看一下犁田机,他说你摆弄那些农机零件比村里人都利索。”李丽丽的声音清脆,带着点笑意,身体微微前倾,跟徐慎说着村里农机站的事儿。她的马尾辫随着自行车的颠簸轻轻晃动,发梢扫过徐慎的后背。
徐慎握着车把,嘴角也噙着笑:“你爸就是客气,我那点手艺都是瞎琢磨的。”徐慎穿着衣服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结实的小臂,额角还带着点薄汗,被晚风吹得有些凉。前些阵子他帮着村部维修了一下机器。
说着话,自行车拐过村口那棵老槐树,远远就能看到村口的打谷场,还有三三两两从地里回来的乡亲。徐慎下意识地放慢了车速,准备跟相熟的人打招呼。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路边田埂上走过来一个身影。
是春妮。
她刚从地里干活回来,头上还包着块蓝布头巾,身上是件印着小碎花的旧褂子,裤脚卷着,露出沾了泥土的脚踝。手里拎着个装满杂草的竹筐,筐沿压得她肩膀微微倾斜。大概是走得累了,她正低着头,慢慢往村口挪,额前的碎发被汗水粘在脸上。
听到自行车的声音和笑声,春妮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春妮脸上的疲惫还没来得及褪去,就先愣住了。她的目光落在徐慎身上,又缓缓移到后座的李丽丽身上,看着李丽丽侧着身子,正凑在徐慎耳边说着什么,两人之间的距离那么近,夕阳的光勾勒出他们并排的身影,显得那么和谐亲密。
春妮的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没发出。她那双原本亮闪闪的眼睛,此刻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灰,先是呆呆地定在原地,手里的竹筐不自觉地晃了晃,杂草掉出来几根。
徐慎心里“咯噔”一下,刚想开口叫她,就见春妮猛地转过身,竹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杂草撒了一地。她没有去捡,而是用手猛地捂住了脸,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紧接着,一声压抑不住的呜咽从指缝里挤出来,然后是更大的哭声。
“春妮?”徐慎急忙刹车,脚撑在地上,心里顿时慌了。
李丽丽也吓了一跳,从后座下来,不解地看着春妮:“她这是……怎么了?”
春妮没有回答,只是哭着,头也不回地朝着村口外的田垄跑去,身影很快钻进了路边的玉米地,只留下一串断断续续的、带着哭腔的抽噎声,消散在晚风里。
“坏了,她肯定是误会了。”徐慎一拍大腿,心里顿时明白过来。春妮那眼神,那反应,分明是把他和李丽丽当成了一对儿。他懊恼地皱紧了眉头,刚才和李丽丽说说笑笑,没注意到春妮的眼神,这下麻烦了。
“徐慎哥,这……”李丽丽也有些不知所措,她看看春妮跑开的方向,又看看徐慎,“我是不是……”
“不关你的事,”徐慎赶紧打断她,语气有些急促,“你先骑车回村部,我待会儿就回去。”他把自行车往李丽丽手里一塞,“快去吧,别担心,我去找春妮。”
李丽丽虽然疑惑,但看徐慎神色焦急,也没多问,点点头,跨上自行车,回头看了一眼玉米地的方向,才慢慢朝村里骑去。
李丽丽一走,徐慎立刻朝着春妮跑开的方向追去。玉米地一人多高,绿油油的叶子在晚风中沙沙作响,夕阳的光透过叶隙,洒下斑驳的光影。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田埂上跑着,大声喊着:“春妮!春妮你等等!你别跑!”
“呜呜呜……”回应他的,只有从更深处传来的压抑的哭声。
徐慎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又急又疼。他知道春妮的心思,从他落榜回到村里,这个姑娘就总是默默地关心他,帮他干活,给他送自己种的瓜果菜,那眼神里的情意,他不是看不懂,只是……他现在什么都给不了。
他追了好一会儿,才在一片玉米地里找到了蜷缩在双腿间的春妮。她背对着他,双手抱着膝盖,头埋在腿间,肩膀还在一抽一抽地抖动,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春妮。”徐慎放缓了脚步,走到她身边,声音也放柔了,“你别哭了,听我跟你说。”
春妮像是没听见,哭得更凶了。
徐慎叹了口气,在她身边蹲下来,看着她被泪水浸湿的后颈,心里五味杂陈。他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无奈:“你是不是……以为我和李丽丽……”
春妮的哭声顿了一下,却没有抬头。
“不是你想的那样,”徐慎看着远处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缓缓说道,“我和李丽丽就是同学,她让我去村部帮忙,今天是带她去镇里买点东西,我们俩……真的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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