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川府的鬼市，位于城西一片废弃的漕运码头仓库区。入夜后，这里便成了三教九流汇聚之地，交易的物件从盗墓得来的冥器到来历不明的江湖秘宝，应有尽有，规矩只有一条——钱货两讫，不问出处。
灰驴轻车熟路地找到入口，依旧是两个气息阴冷的守门人。看到灰驴，两人明显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敬畏之色，连忙让开通道，连例行的“入场费”都没敢收。显然，“东川神捕”的名头在这里同样好使。
进入鬼市，气氛与外面截然不同。昏暗的灯火在破败的仓库间摇曳，映照出影影绰绰的人影。所有人都尽量压低声音交谈，眼神警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潮湿又带着一丝危险的气息。
小祸斗似乎对这种环境很不适应，在灰驴背上不安地躁动着，鳞片微微炸起，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噜声。灰驴用鼻子轻轻拍了拍它，示意它安静。
林辰紧跟在灰驴身后，手心有些冒汗。罗横则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锐利的目光扫视着每一个可能藏有危险的角度。白芷也下意识地靠近了林辰一些。
灰驴却依旧从容，它鼻子不停抽动，在一个个摊位前流连。与上次在卧龙岗鬼市不同，这次它似乎对那些看起来宝光闪闪、煞气逼人的东西兴趣缺缺，反而对一些角落里蒙尘的、奇形怪状的“破烂”格外留意。
它在一个卖各种矿石和金属碎料的摊子前停下，鼻子在一块黑乎乎的、像是焦炭又像是金属熔铸物的东西上嗅了嗅，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嫌弃地走开。
接着，它又在一个卖残破兵器的摊子前驻足，用鼻子拨弄着一柄锈迹斑斑、几乎只剩半截的断剑，看了半晌，最终摇了摇头。
林辰心里嘀咕：犟爷这次眼光变高了？还是这些“破烂”档次不够？
就在林辰以为犟爷要空手而归时，灰驴在一个最不起眼、摊主甚至趴在破烂桌子上打鼾的摊位前停了下来。
这个摊位上摆的东西更是五花八门，有缺胳膊少腿的陶俑，有字迹模糊的龟甲（比灰驴之前得到的那个品相差远了），有干瘪的不知名草药，还有几个颜色暗淡、毫无灵气波动的……石蛋？最大的那个也不过鹅蛋大小，表面粗糙，灰扑扑的，毫不起眼。
灰驴的目光，却牢牢锁定了那几个石蛋中，看起来最丑、颜色最暗淡、甚至表面还有几道裂纹的一个！
它走过去，低下头，鼻子几乎要贴到那个石蛋上，反复地、仔细地嗅着，棕黄色的眼珠里光芒闪烁，充满了……不确定和纠结？
林辰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犟爷这表情，可不像之前发现星陨核和太古契约时的狂喜，倒像是……吃不准？
灰驴嗅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时而用舌头舔舔蛋壳上的裂纹，时而用蹄子轻轻敲击，侧耳倾听（虽然驴耳朵可能听不出啥）。它的眉头（如果驴有眉头的话）皱得紧紧的，眼神里充满了挣扎。
最终，它似乎下定了决心，用鼻子碰了碰那个丑石蛋，然后看向趴在桌上流口水的摊主。
那摊主被惊醒，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见灰驴对那石蛋感兴趣，随口道：“十两。”
十两？林辰松了口气，还好，不贵。看来这次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宝贝，可能就是犟爷看走眼了，买个教训。
灰驴却摇了摇头，用鼻子在地上划拉：“一两。”
摊主打了个哈欠，摆摆手：“一两就一两，拿走拿走，别打扰老子睡觉。”显然也没把这石蛋当回事。
林辰付了一两银子，拿起那个轻飘飘、丑兮兮的石蛋，入手只觉得一阵冰凉，并无其他特殊感觉。
灰驴看着林辰手里的石蛋，眼神依旧有些犹疑，它甩了甩尾巴，似乎想把这个“失败的投资”抛到脑后，示意继续逛。
然而，他们没走多远，就被三个人拦住了去路。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绸缎长衫、摇着折扇、面色倨傲的年轻公子，他身后跟着两个眼神精悍、太阳穴高高鼓起的护卫。这公子哥的目光贪婪地在灰驴身上扫过，尤其是在它额头（虽然印记已隐）和小祸斗身上停留了片刻，最后落在林辰手里那个丑石蛋上，脸上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
“哟，这不是咱们的‘驴神捕’吗？怎么，不去衙门破案，跑来这鬼市捡垃圾了？”公子哥语带嘲讽，“花一两银子买这么个破石头？看来驴神捕的眼光，也不过如此嘛！”
林辰脸色一沉，认出这人正是东川府另一个大家族，与柳知府不太对付的赵家公子，赵乾。此人仗着家世，平日里没少欺男霸女，对最近风头正劲的灰驴更是嫉妒不已。
灰驴瞥了赵乾一眼，没理他，准备绕道走。
赵乾却一步挡在前面，折扇一合，指着林辰手里的石蛋，故意大声道：“诸位都来看看啊！咱们的驴神捕，花一两银子，买了这么个玩意儿！大家给掌掌眼，看看这是什么‘宝贝’？哈哈哈！”
他这一嗓子，顿时吸引了不少围观者。众人看着林辰手里那个卖相极差的石蛋，纷纷摇头窃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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