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军里头那点思想纠葛,刚荡开几圈涟漪,就被铺天盖地的金色浪潮彻底吞没——
陕西,迎来了数十年未有的夏粮大丰收!
放眼望去,八百里秦川尽披黄金甲。
沉甸甸的麦穗压得秸秆深深弯腰,风过处,滚滚麦浪如金色海洋波涛汹涌,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麦香。
这哪里是往昔那个贫瘠的关中?
分明是上天赐予的粮仓!
田间地头,沸腾的人声取代了往日的寂静。
镰刀飞舞,麦捆成山,汉子们古铜色的脊背在烈日下闪闪发光。
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在黄土地上溅开朵朵深色的花,却掩不住他们咧到耳根的笑容。
“一亩地打了两石半!”
老农王老汉颤抖着捧起金灿灿的麦粒,浑浊的老泪滴在掌心,“祖宗保佑,崇祯爷保佑啊!”
孩童们像欢快的麻雀在田埂间穿梭,送饭的妇人们挎着竹篮,篮子里新蒸的馍馍还冒着热气。
整个三秦大地仿佛一锅滚开的水,每个角落都咕嘟咕嘟地冒着幸福的泡泡。
就连刚刚结束整训的新军将士也纷纷卷起裤腿,挥镰加入这场丰收盛宴。
他们帮军属抢收,为孤寡助耕,汗水浸湿的军衣紧紧贴着脊梁。
“使不得啊军爷!”
白发老妪捧着水碗,手都在发抖。
满脸麦秸的小校官仰头灌完水,抹嘴笑道:“大娘,万岁爷说了,咱们当兵的吃的是百姓粮,穿的是百姓衣,这会儿不出力,啥时候出力?”
白发老妪激动的望着西安城行宫的方向,嘴里喃喃道:“皇上仁德啊!”
夕阳西下,满载麦捆的牛车在乡间小路上排成长龙,吱呀吱呀的车轮声里,飘着汉子们粗犷的秦腔。
这场丰收来得如此及时,如此痛快,就像久旱后的甘霖,把所有的忧虑与争执都冲刷得一干二净。
金灿灿的麦堆越垒越高,百姓心里的底气,也越来越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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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天高云淡,金风送爽。
关中平原上,麦浪翻滚,一片金黄。
崇祯皇帝一身寻常青衫,混在卢象升、张世泽、新任陕西布政使孙传庭等一干精干臣僚之中,悄无声息地踏入了长安县境。
他没有摆开那煊赫的仪仗,倒像是哪家出来巡视田庄的年轻公子,只想亲眼看看这实实在在的秋收盛景。
信步走入一片正忙得热火朝天的麦田,镰刀挥舞间,麦秸成片倒下,空气中弥漫着新麦和泥土的芬芳。
地里干活的是王老五一家,就是去年在那场“诉苦大会”上,哭诉被豪强张家夺去田产,哭得几乎背过气去的老汉。
如今,他们正在属于自己的田地里,收割着属于自己的希望。
王老五眼尖,虽说是轻车简从,但那气度做不了假。
他一眼认出了被众人隐隐护卫在中间的年轻人,正是当今天子!
老汉浑身一颤,手里的镰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双腿一软就要行那三拜九叩的大礼。
“老人家,使不得!”
崇祯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稳稳托住了王老五那布满老茧、微微颤抖的双臂。
这双手的触感,让他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是“泥土的厚重”。
“王老五,今年收成咋样?”
崇祯笑着,语气轻松得如同拉家常,顺手从脚边拾起一束刚割下的麦穗。
那麦穗入手沉甸甸的,颗粒饱满得几乎要撑破外皮。
王老五激动得满脸通红,嘴唇哆嗦着,话都说不利索了:“陛…陛下!托…托陛下的洪福!好!好得很呐!您瞅瞅,您瞅瞅这麦穗,沉得压手哇!一亩地打出来的粮食,比往年最好的光景,还…还多出这个数!”
他伸出三根粗糙的手指,用力晃着,
“三成都不止哇!家里新打的粮仓,都快……快装不下喽!”
他儿子在一旁,只知道咧着嘴憨笑,用力地点着头,那份发自心底的喜悦,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有力量。
崇祯用手指轻轻捻开一颗金黄的麦粒,露出里面乳白色的麦仁,一股清新的谷物香气扑面而来。
心中瞬间百感交集,脑海中闪过去年初来陕西时看到的景象——赤地千里,饿殍载道,易子而食……那真是人间地狱。
与眼前这翻滚的金色海洋、农人们洋溢着希望的脸庞相比,简直是恍如隔世。
“手里有粮,心里不慌。”
这句朴实的话语在崇祯的心中回荡。
这沉甸甸的,哪里是麦穗,分明是民心的定心丸,是一切改革能够推行下去的基石!
“好!丰收了就好!”
崇祯朗声对围拢过来的农户们说道,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这满仓的粮食,是你们起早贪黑,用一个汗珠子摔八瓣的辛苦换来的!朝廷分了地,免了税,不错!但真正让这土地长出金疙瘩的,是你们自己!”
崇祯的目光扫过一张张质朴的脸,提高了声调,“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这好日子,不是谁赏赐的,是你们用这双手,自个儿挣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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