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王承恩听着旨意里的内容,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那张向来稳重的脸霎时白得跟刚糊的窗纸似的,舌头都打了结:
“皇、皇爷……这、这怕是……”
此时,王承恩的心里头早就翻江倒海了:
魏忠贤那老狐狸,本来就已经权倾朝野,爪牙遍布朝堂内外了,现在倒好,陛下居然还要给他兵权?
这不是抱着柴火去救火,越烧越旺吗?!
他偷瞄了一眼面前年轻帝王平静的侧脸,心里那叫一个焦急,先前利用魏忠贤稳住局势,还能说是不得已而为之,是权宜之计,可眼下这赏赐……厚得简直离谱!
陛下啊陛下,您这戏是不是……装得有点太过了?
他真怕皇帝玩火自焚!
“皇爷!”
王承恩终究是没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都带着颤儿,
“老奴斗胆!那魏忠贤狼子野心,人尽皆知啊!您给他如此权势,就不怕……就不怕尾大不掉,反受其噬吗?”
王承恩几乎是喊出了心底最大的忧虑。
崇祯看着自己这忠心老仆吓得魂不附体的模样,非但没有动怒,反而轻轻笑出了声,
他伸手虚扶了一下:“大伴,起来说话。你是不是觉得,朕给他的,太多了?多到离谱?”
“何止是离谱!”
王承恩没起身,仰着头,苦着脸,“皇爷,这简直是抱薪救火,养虎为患啊!”
“朕,当然知道要防他。”
崇祯脸上的笑容倏地收敛,眼神瞬间变得深不见底,
他微微前倾身体,声音压低了些,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但防,不等于一味地压制、退缩。大伴,你听过一句话没有?欲要取之,必先予之!”
崇祯顿了顿,看着王承恩似懂非懂的眼神,继续道,语气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冷静:
“朕现在,就给他无上的权势,给他极致的荣耀,把他捧得高高的,捧到云端上去!让他觉得,朕离不开他,朕甚至有点‘昏聩’地信任他。让他那些党羽、爪牙,都死死抱住他这棵看似枝繁叶茂、坚不可摧的参天大树……”
崇祯的声音在这里骤然转冷,敲在寂静的殿内:
“然后,等朕从陕西回来,等朕手里握住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刀把子,等这棵大树长得足够茂盛,吸引了所有明枪暗箭,成了众矢之的的时候……”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右手并指如刀,在空中虚虚一划!
“再找准时机,连根砍断!到时候,树倒猢狲散,清理起来,岂不是省时省力,更能让天下那些心怀鬼胎的人都看清楚——跟朕玩心眼,这就是下场!”
王承恩听得倒吸一口凉气,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皇帝这计策,这心思……简直是杀人诛心啊!
他脑海里瞬间闪过一句话:这不是把他魏忠贤当靶子,这是当做过年待宰的肥猪在养啊!
平时好吃好喝供着,养得膘肥体壮,就为了年关那一刀!
“可、可是陛下,”
王承恩还是有点不放心,“您离京期间,万一他利令智昏,真的……”
“所以朕才要‘装得有点过’,甚至要‘昏聩’一点给他看!”
崇祯接过话头,眼神锐利,“朕就是要让他深信不疑,朕是真心倚重他,离不开他。这样,他在朕离京之后,才会放心大胆地去揽权,去替朕‘稳住’朝局,也会为了维持住这份独一无二的‘圣眷’,暂时不敢轻举妄动,甚至会卖力表现。
若是朕现在就开始猜忌他,打压他,那才是逼着他狗急跳墙,在朕背后捅刀子!”
崇祯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让他疯狂,才能让他灭亡。朕给他舞台,让他尽情表演。等戏演到高潮,该收网时,朕绝不会手软! 到时候,朕倒要看看,这天下,究竟是谁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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旨意一下,崇祯皇帝就像突然打开了某个神秘的开关,对魏忠贤的“宠信”表演一路狂飙,根本停不下来。
这日乾清宫内,商议西巡护卫人选,兵部尚书刚呈上名单,崇祯只懒懒扫了一眼,便随手递给身旁的魏忠贤。
“大伴,”年轻的皇帝声音温和,带着毫不掩饰的依赖,“你瞧瞧,这些人,可用否?”
魏忠贤心下微惊,面上却恭谨如常:“老奴惶恐,此乃军国大事,老臣岂敢……”
“诶,”
崇祯打断他,语气轻快,仿佛在说一件家常小事,“大伴办事,朕最是放心。你看着好,那便是好。”
魏忠贤便不再推辞,略略看了几眼,点了几个自己派系的心腹之名。
崇祯听罢,二话不说,拿起朱笔就在名单上打了个勾,笑道:“准了!大伴推荐的人,定然是极好的。以后这等事,大伴拿主意便是,朕信你。”
这一幕,看得底下几位老成持重的大臣眼皮直跳,心里嘀咕: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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