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没有一直站在高台上。
而是做出了一个让所有将领和士兵都意想不到的举动——他走下来了！
在侍卫们紧张的保护下，崇祯亲自走到了发饷的队伍旁边，近距离看着司库官核对名册，将沉甸甸的饷银递到一双双粗糙、满是冻疮的手中。
崇祯在一个激动得浑身发抖的老兵面前停下。
那老兵看着手里的银子，又看看皇帝，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
崇祯温和地问道：“家里几口人？这点银子，够不够过年？”
老兵猛地回过神来，几乎是吼着回答：“陛下！够了！够了！能买好些粮食，还能…还能扯几尺布，给家里娃娃做身新衣裳！娃娃三年没穿过新衣了…”
他说着，眼圈瞬间红了，用袖子狠狠抹了把脸。
“好好干！”
崇祯拍了拍他结实的肩膀，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附近每个人的耳中，
“以后饷银，朕保证，按时发！不仅发，还要足额发！这是朕，对你们的承诺！”
“啪！”
简单的动作，朴实的话语，像是一道电流，击穿了所有积压的怀疑和怨气。
那老兵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哽咽着高呼：“愿为陛下效死！”
这一声，如同点燃了引线。
士兵们看着这位年轻皇帝的眼神，彻底变了。
从最初的怀疑、敬畏，变成了难以置信，进而燃烧起发自内心的感激和一种近乎狂热的忠诚。
皇帝不仅给了他们活路，更给了他们尊严！
发饷持续了整整一天。
夕阳西下时，最后一队士兵也领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份希望。
虽然他们依旧衣衫褴褛，面有菜色，但整个京营的气氛已然焕然一新。
每个人的腰杆都挺得笔直，眼神里有了光，一种久违的、名为“士气”的东西，正在这支疲惫之师中悄然复苏，凝聚成一股坚韧的力量。
崇祯重新登上将台，看着台下那一张张因为激动和希望而焕发光彩的脸庞，心中百感交集。
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步，后面还有整顿、练兵、换装无数的硬仗要打。
但今天，他迈出了最关键的一步，用实实在在的利益和出乎意料的亲和，将皇权和这支帝国最后的防线，重新牢牢地焊接在了一起。
崇祯再次举起喇叭，声音因激动而略显沙哑，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传遍全场：
“将士们！饷银，只是开始！”
“朕向你们保证！从今往后，只要你们忠心报国，刻苦训练，朕就绝不会再让兄弟们饿着肚子、穿着单衣去保家卫国！”
崇祯的目光陡然转厉，声音拔高：“那些敢喝兵血、吃空饷，欺压咱们当兵的人，有一个，朕抓一个！有一窝，朕端一窝！绝不姑息！”
校场上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叫好声和磨牙声，显然士兵们对此早已恨之入骨。
崇祯顿了顿，用尽全身力气，喊出了那句石破天惊的话：
“你们都给朕记住——枪杆子里，出政权！”
“这大明的江山社稷，朕的安危，京城百万百姓的身家性命，从今天起，就托付给你们这些扛枪的汉子了！你们，能不能担得起这份重任？！”
“能！能！能！”
“万岁！万岁！万岁！！”
数万将士如同苏醒的雄狮，疯狂地举起手中的刀枪，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声浪一波高过一波，震散了天边的晚霞，仿佛要将这积郁已久的暮气彻底冲垮。
这呐喊声中，充满了被重新点燃的忠诚、力量与无穷的希望。
崇祯看着这沸腾的校场，紧紧握住了拳头。
他的手中，仿佛已经握住了那杆即将刺破黑暗的，名为“军队”的锋利长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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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阁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几分早春的寒意。
崇祯皇帝朱由检难得地感到一丝松快，他手指轻轻敲打着御案，上面摊开的是京营整训的奏报。
“陛下，”
王承恩在一旁笑着奉上新茶，
“京营的将士们感念天恩，饷银足额发放，操练起来都嗷嗷叫！奴婢瞧着，这精气神，大不一样了！”
崇祯嘴角微扬，端起茶盏，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年轻却已略显沧桑的面容。
“是啊，王伴伴，手里有兵，心里不慌。陕西的赈灾银两和九边的欠饷差不多都到了吧？”
“回皇爷，都已快马加鞭送往各处，算日子。差不多都到了！。”王承恩躬身应答。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崇祯甚至开始在心里勾勒西巡的路线，他要亲眼看一看他正在被重整的山河，要用天子旌旗，镇服那些不安分的魑魅魍魉。
一种“大势在我”的掌控感，让他胸中豪情微生。
就在这时，暖阁的门被轻轻推开，带进一丝冷风。
一身飞鱼服的李若琏快步走入，他的脸色凝重，甚至比殿外的天色还要沉。
“陛下！”
李若琏单膝跪地，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陕西八百里加急密报！”
崇祯的心猛地一沉，那份刚刚升腾起的暖意瞬间冷却。“讲。”
“高迎祥部流寇，昨日清晨攻陷陇州！守将殉国，流寇兵锋已直指西安府！情况万分危急！”
李若琏语速极快，“而且…据前线夜不收拼死送回的消息，流寇前锋之中，出现了少量制式极其精良的扎甲和劲弩，绝非寻常州县武库所有，来源…不明！”
“来源不明？”
崇祯的眉头紧紧锁住，手指无意识地收拢，“咔嚓”一声，御笔的笔杆竟被他生生撅断。
陇州失陷，贼寇直扑西安，这已是大患！
如今又冒出这来历精良的军械……是边军走私？
还是朝中有人……
一种被无形黑手扼住咽喉的感觉，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崇祯刚刚建立的这点“底气”，在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和诡异的军械面前，显得如此脆弱。
与此同时，魏忠贤也呈上了一份“善意”的提醒：陛下，京营饷银已发，军心可用。然陕西贼势复炽，路途凶险，陛下万金之躯，是否暂缓西巡？或可派遣得力大将前往督师？
崇祯看着两份几乎同时到达的消息，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流寇的突然壮大和装备升级，是巧合吗？
魏忠贤的“关心”，背后又藏着怎样的心思？
西巡之路，看来比预想的还要危机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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