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钰则如同被遗忘的孤岛,蜷缩在房间最不起眼的角落,全部身心都聚焦于掌心那个小小的花盆。
她的姿态不像是在催生植物,更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与自身灵魂深处的艰难对话。脸上交织着生理性的痛苦与精神上的焦灼,眉头紧锁,嘴唇被咬得发白,细密的汗珠不断从额头、鼻尖渗出,汇聚成流,浸湿了她额前枯黄的碎发,让她显得异常狼狈。
她的身体微微前倾,双手紧紧拢住花盆,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自己残存的生命力也一并灌注进去。
偶尔,花盆表层那干燥板结的泥土,会极其轻微地颤动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极其微弱地顶撞,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希望。
但这动静总是转瞬即逝,泥土很快便重归死寂,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疲惫产生的幻觉。这种希望与失望的反复拉锯,愈发摧残着张钰本就脆弱的神经。
房间中央,高强度的实战对练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
直到林雅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榨干,她如同断线的木偶般瘫倒在地,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连那柄视为生命的消防斧都脱手滚落一旁,手臂颤抖得无法抬起。
她的身上又添了许多新的青紫痕迹,与旧伤叠加,看上去触目惊心。
季夏也微微喘息着,额角见汗,她甩了甩因多次格挡和发力而有些发麻刺痛的手腕。
这种纯粹的肉体对抗,对她而言同样是一种负荷,但也让她感受到久违的、属于武技本身的掌控感在逐渐回归。
“休息十分钟。”
季夏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太多疲惫,“然后进行下一阶段体能训练,
深蹲、俯卧撑、仰卧起坐,各五组,每组二十次。间歇不超过三十秒。”
林雅连点头的力气都像是被抽空了,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气音表示接受,眼神都有些涣散,但深处那簇不屈的火苗并未熄灭。
季夏走到物资存放区,拿起一瓶标注着棱堡字样的纯净水,拧开喝了几口。
冰冷的水流划过喉咙,稍稍缓解了身体的燥热。
她的目光随之转向角落里那个依旧在与花盆和自身极限较劲的单薄身影。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在张钰周围,有一种极其微弱、却截然不同于雷电的狂暴或精神力的敏锐的能量波动,正如同风中残烛般艰难地汇聚、摇曳,那感觉,像是早春冻土下试图破冰的草根,充满了挣扎与不甘。
季夏没有出声指导,也没有催促,只是如同冷静的观察者般,静静地注视着。有些突破,只能依靠当事人自己顿悟,外界的干预往往适得其反。
就在十分钟休息时间即将结束的刹那,
张钰的身体猛地剧烈一颤!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体内被强行贯通。
她发出一声极其细微、压抑到了极点的、如同幼兽哀鸣般的呻吟。
紧接着,她那死死按在干燥泥土上的、因用力而指甲泛白的指尖,毫无征兆地闪过一抹光华,那光芒并非幻觉,而是确实存在过的、比夏夜萤火虫微光还要黯淡的淡绿色光点,一闪而逝,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眼花了。
但就是在这光点闪过的同时,那片毫无生气的泥土表面,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庄严感,如同电影中的慢镜头般,拱起了一个微不足道、仅有芝麻大小的土粒。
这变化细微到了极致,却瞬间吸引了季夏和林雅的全部注意力。
然后,在两人无声的注视下,一点比缝衣针尖还要细小的、稚嫩得几乎透明的淡绿色芽尖,颤巍巍地、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脆弱感,顽强地、一寸寸地,顶破了那点小小的土粒屏障,终于将自己无比微小的身躯,暴露在了安全屋冰冷的人造光线与干燥的空气之中。
它是如此的渺小,如此的柔弱,仿佛旁边人稍重一点的呼吸,就能将它那纤细的茎秆吹折,将那抹淡绿吹散。
然而,就在这微不足道的绿芽突破束缚、真正接触到这个金属世界的一刹那,一股极其清淡、却无比纯粹、无比真实的、属于新生生命的鲜活气息,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漾开的涟漪,瞬间在充满了合金冷冽、消毒水刺鼻和汗水咸腥的房间里弥漫开来。
这气息微弱,却带着一种无法忽视的、源自生命本源的清新力量,顽强地对抗着周遭的一切死寂与人工痕迹。
张钰猛地睁开了眼睛,瞳孔因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而放大。
她死死地盯着那一点几乎需要用放大镜才能看清的绿色,大脑一片空白。
极度的精神透支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让她眼前发黑,耳畔嗡鸣,几乎要立刻虚脱晕厥。但就在这濒临极限的昏沉中,她的眼底深处,却爆发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是一种混杂着巨大成就感、茫然、以及窥见自身潜力的震撼之光。
她……她真的做到了?在这个完全没有土壤肥力、没有阳光雨露、只有冰冷金属和人造光线的绝对不毛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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