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如同一位吝啬的艺术家,将最后一抹残红随意涂抹在支离破碎的钢筋混凝土森林上,那色彩凄艳得如同垂死巨兽淌下的粘稠血泪,悲壮却短暂。
整座城市在这片逐渐冷却的光晕中沉沦,显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荒凉与死寂。
连平日里从不间断的丧尸嘶吼声,似乎也在这昼夜交替的时分暂时蛰伏了起来,只剩下风声穿过空荡窗洞时发出的、如同呜咽般的低鸣。
林雅拄着猎刀,微微喘息着,胸膛起伏。她看着地上那只被季夏的飞刀精准解决了最后一击的瘦小丧尸,它空洞的眼窝还在微微渗着暗色的液体。
季夏那冷静到近乎无情的点评仿佛还在耳边回响,但此刻林雅心中翻涌的,却并非被指正错误的不安或沮丧,反而是一种奇异的、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微暖细流。
那是她第一次,在没有被逼到绝对的生死关头、没有陷入歇斯底里的疯狂状态下,近乎依靠身体本能和这些天被强行灌输的肌肉记忆,做出了相对有效且迅速的反应和反击。
尽管不够完美,但这微不足道的成功,却像一颗投入冰湖的小石子,漾开了圈圈涟漪。
她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望向那片被末日黄昏的余晖笼罩的、如同巨大坟墓般的城市废墟。
第一次,她觉得那一直以来如同实质般压迫在心头、令人窒息的绝望感,似乎被某种力量撬开了一丝微不可见、却真实存在的缝隙。
活下去,这个曾经遥不可及的奢望,此刻仿佛有了一点点可以触摸的、极其微弱的实感。
季夏利落地拔出飞刀,用一块破布仔细擦拭干净刃身上的污血,然后沉稳地收回腰间的刀鞘。
她敏锐地捕捉到了林雅眼神中那一闪而逝的细微变化,那是一种内在支撑点开始建立的征兆,是恐惧依旧存在但已无法完全主宰行动的迹象。
一丝难以察觉的满意感掠过她的心头,如同冰原上极光般短暂而清晰。
这几日近乎残酷的、高强度的市区血腥历练和生存技巧的高压灌输,总算没有完全白费。
这个原本只会瑟瑟发抖、哭泣无助的女孩,正在被这个残酷的时代用最粗暴的方式催熟,虽然依旧稚嫩、漏洞百出,但至少,有了点能在末世里挣扎求生的样子了。
“走了。光线很快会消失。”
季夏的声音平淡无波,却有效地打断了林雅的短暂出神。
两人不再耽搁,迅速而警惕地沿着熟悉的路径,返回到今天临时决定占据的那栋居民楼顶层的公寓。
季夏照例首先仔细检查了房门和窗户的加固情况,确认没有被破坏的痕迹,然后又与林雅合力,将房间里最沉重的衣柜再次挪动,死死抵住唯一的入口通道。
林雅则开始熟练地整理今天冒着风险搜刮到的少量物资——几瓶标签磨损的矿泉水,几个锈迹斑斑的肉类罐头,还有一包意外在某个背包里找到的、虽然已经过期但密封完好、似乎无损实用的压缩饼干。
这些琐碎的工作,如今已成为她每日的例行公事,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必要性。
吃完这顿简单到可怜的晚餐后,夜色已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吞噬了天地。
没有电力供应,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勉强勾勒出家具的轮廓,以及远处天际偶尔闪动着的、不知是未熄灭的火焰反光还是其他什么诡异光源的、令人不安的光芒。
季夏没有立刻安排休息。
她示意林雅在相对干净的角落坐下,自己也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对面黑暗中,两人的面容都模糊不清,只有呼吸声依稀可辨。
“这几天,感觉怎么样?”
季夏的声音突然在寂静的黑暗中响起,清晰而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更像是一次冷静的评估询问。
林雅猝不及防地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季夏会突然问起这个看似与生存技能无关的问题。
她沉默了片刻,在黑暗中组织着语言,声音还带着白日喊叫和紧张的沙哑。
“怕……还是怕得要命。每次看到那些东西,心都像要跳出来一样。”
她顿了顿,似乎在努力寻找更准确的描述。
“但好像身体稍微习惯了一点那种紧张。知道遇到危险时,大概该怎么移动,该怎么挥刀,虽然我知道自己做得还是很差劲……”
“恐惧不会消失,它是身体预警系统的一部分。你要学会的不是消除它,而是带着它活下去,甚至在某些时刻,将肾上腺素飙升带来的生理反应,转化为瞬间爆发力或更敏锐的感知。”
季夏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像是在阐述一个客观的生理现象。
“你的神经反应速度和基础的危险判断能力,相比几天前,有肉眼可见的进步。这是好事。但你的核心力量依然严重不足,导致攻击缺乏决定性,无法确保一击毙命;面对完全超出预料的突发情况时,大脑容易出现短暂的空白。这些问题,都不是靠几次战斗就能解决的,需要长期、持续的基础体能训练和更多的实战经验来积累和克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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