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市人民医院ICU外的走廊。
赵云笙坐在墙边的塑料椅上，手肘撑着膝盖，双手深深插入发间。
他维持这个姿势已经很久，像一尊被钉在痛苦十字架上的雕塑。
叶靖川刚刚捱过最危险的阶段，但依旧深度昏迷，苍白的脸陷在枕头里，周身插满管线，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消散。
叶义康已经离开，或许是去处理家族事务，或许只是无法再面对赵云笙那淬冰带血的眼神和儿子无声的控诉。
空旷的走廊里，只剩下仪器隐约的滴答声，和赵云笙沉重压抑的呼吸。
直到一阵清晰、沉稳、与医院环境格格不入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由远及近。
赵云笙没有抬头，此刻任何外界的干扰都让他感到一种生理性的排斥。
那脚步声靠近，又似乎远去，他依旧泥塑般呆坐着。
过了不知多久，他才机械地摸出手机。屏幕冷光显示：21:17。
他的指尖在通讯录上徘徊良久，最终落在了那个名字上。
电话拨通，等待音每响一下，都敲在他的神经上。
“喂。”
当对方平稳冷静，甚至听不出丝毫情绪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时，赵云笙的眼眶骤然一热，不受控制地红了。
这一次，大概是真的要走到尽头了。他悲哀地想。
可他该如何开口？
难道要说，因为听到自己说不会复合，叶靖川便再次被推入了鬼门关？
当初收到李言之分手短信时，他选择了沉默。后续的电话李言之拒接，他便默认了这个冷静期。
接连不断的变故像巨浪般打来，他甚至来不及为自己的感情悲伤，就被推着踉跄前行，一度想过放弃所有。
直到白天在商场，亲眼看到李言之抱着小宝——那一幕瞬间击碎了他所有彷徨。
那才是他漂泊半生，真正想要触碰的、鲜活滚烫的人间烟火。
所以他给叶靖川发了最后的信息，斩断了过去。
可如今……
“你怎么了？”李言之的声音再次传来。
“言之啊……”赵云笙甫一开口，嗓音沙哑得厉害，仅仅叫出这个名字，后续所有的话便像巨石堵在喉间，再也无法吐出。
“你是终于决定了要跟他复合，来正式通知我分手的，是吗？”李言之替他开了口，语气平静得可怕，却字字如刀，“我在你这里，从来都是怎样都无所谓，可以随时被牺牲、被丢弃的那个选项，对吗？”
赵云笙绝不会想到，他醉醺醺被叶家人接走的一幕，已实时呈现在另一双眼中。
李言之得知消息的瞬间，白日那轻吻带来的悸动与困惑，尽数化为被彻底愚弄和背叛的暴怒！
刚给了一颗糖，转身就能为旧爱失去理智，任由叶家如提线木偶般操控！
商场上运筹帷幄的冷静、耐心和风度，在李言之心中顷刻瓦解，只剩下冰冷的岩浆在翻涌。
“赵云笙，”李言之的声音透过电流，冷得能冻结血液，“我也不同意分手。”
他顿了顿，每个字都淬着寒意，“我给过你太多机会，可你总是在消耗我，伤害我。不是只有他叶家父子会威胁人。”
电话那头，李言之放下手中的红酒杯，屏幕上定格的画面让他眸中温度骤降至冰点。
数日来的等待、查探，所有情绪在这一刻汇聚成毁灭性的风暴。
他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那是一种被彻底触犯底线后才会显露的、绝对占有和掌控欲。
他拿起另一部手机，指尖飞快地编辑了一则信息，眼中毫无波澜，唯有骇人的决断：「王特助，启动B方案。」
发送完毕，他才重新将注意力放回通话，声音里带着残忍的审问：“那么，你到底想对我说什么？是想告诉我，你从未喜欢过我，跟我在一起只是试试，玩玩而已？想告诉我，你的‘靖川’天下第一，无与伦比，而我李言之，什么都不是？”
面对李言之连珠炮似的冰冷控诉，赵云笙感到一阵无力般的疲惫。
“你……让我跟小宝通电话吧。”他突兀地转移了话题，声音里带着几分恳求与脆弱，“我想他了，就现在，我想跟他说说话。李言之，我累了……”
他其实想说“我也很想你”，但话语在舌尖滚了滚，又咽了回去。
他怕这迟来的告白，最终又会变成另一种更深的伤害。
“可以吗？我真的…很想他……”赵云笙低声重复，几乎是喃喃自语。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赵云笙能听到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以及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极其微弱地勾了一下嘴角。这就是李言之，一边说着最狠的话，一边却还是会忍不住对他心软。
这么好的李言之……
“喂！”很快，电话那端传来小宝清亮稚嫩、充满活力的声音，瞬间驱散了医院走廊的死寂：“赵叔叔，晚上好呀！你怎么现在才打给我呀？！”
“对不起啊小宝，叔叔白天…有点忙。”赵云笙的声音不自觉地放得极软，极其温柔，“告诉叔叔，晚餐吃了什么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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