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没死…就好…”
婉娘那道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意念,如同一缕冰丝,轻轻拂过陈平安的心湖,却在他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其中蕴含的疲惫、庆幸以及那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嗔怪,让他胸口闷痛,鼻尖发酸。
他还想传递些什么,哪怕只是一句“我没事”或者“谢谢你”也行。
但精神的极度疲惫和肉身的沉重创伤,让他连凝聚一道清晰意念的力气都没有。
只能眼睁睁看着婉娘那淡至透明的魂影,静静守在一旁,仿佛随时会消散在清晨的微光里。
就在这时。
“吼!!!”
一声充满暴戾与贪婪的咆哮,如同惊雷般从乱葬岗深处炸响,瞬间打破了这短暂而脆弱的宁静。
整个岗地随之剧烈震动,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被彻底激怒。
是那百年尸王!
陈平安心中一凛,强提精神循声望去。
只见远处那片最为浓郁的黑暗区域,煞气冲天而起,形成一道灰黑色的气柱。
气柱之中,尸王那庞大的青铜甲胄身影若隐若现,它似乎陷入了狂怒,正疯狂地挥舞巨爪,攻击着周围的虚空。
而在它攻击的中心,有一点极其微弱的、属于炼气期修士的灵力光华在拼命闪烁、逃窜,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点烛火,随时可能熄灭。
是鬼手先生!他竟然还没死透。
显然,尸王吞噬了鬼手部分血肉和残魂后,并未满足,反而被生灵的气息彻底激发了凶性,誓要将这重伤的炼气修士彻底吞噬。
而鬼手为了活命,也动用了某种保命秘术,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炼气期修士的临死反扑,威力不容小觑。
一道道阴毒的法术、符箓不要钱般地砸向尸王,虽然无法造成致命伤害,却也在那青铜甲胄上留下道道痕迹,进一步激怒了这头恐怖的死物。
两股强大的力量在岗地深处疯狂碰撞,阴风怒号,飞沙走石,连陈平安所在之处的雾气都被搅动得翻腾不止。
他屏住呼吸,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借助残碑和地势隐藏身形,紧张地关注着远处的战况。
此刻的他,重伤未愈,婉娘本源受损,任何一丝多余的气息泄露,都可能引来灭顶之灾。
这场厮杀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最终,伴随着鬼手一声极其凄厉、充满不甘的绝望惨叫,那点微弱的灵力光华如同泡沫般彻底破碎、湮灭。
尸王发出了胜利的咆哮,大口吞噬着最后的战利品。
然而,连续吞噬两名修士的精血魂力,对于这具依靠本能和执念行动的尸王来说,似乎也造成了巨大的负担。
它庞大的身躯摇晃了几下,眼窝中的血色魂火明灭不定,气息变得极其不稳定,时而狂暴冲天,时而萎靡不振。
它不再四处走动,而是缓缓退回到那处炸开的巨大坟冢旁,低伏下身躯,发出沉闷的嘶吼,仿佛在消化这股力量,又像是在压制着什么。
机会!
陈平安心中一动。
尸王此刻状态不稳,或许是唯一的机会。
他不能一直被困在这里,婉娘的状态岌岌可危,必须尽快脱离险境,寻找安稳之地为她疗伤。
而想要离开,就必须弄清楚这尸王的底细,甚至……利用它现在的状态。
他小心翼翼地运转起刚刚突破至淬体八重的《玄阴锻体术》,将自身阴煞之气调整到与周围环境最为契合的状态,如同一条阴影中的毒蛇,借着残垣断壁和浓雾的掩护,向着尸王所在的方位缓缓靠近。
越是靠近,那股令人窒息的死寂威压就越发强烈。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和腐朽气息,地面上的战斗痕迹触目惊心。
终于,在距离尸王约三十丈远的一块巨大断碑后,陈平安停了下来,屏息凝神,仔细观察。
尸王低伏在原地,身躯微微颤抖,道道混乱的煞气在它体表窜动。
它似乎十分痛苦,时而用巨爪捶打地面,时而又抱住头颅发出无声的哀嚎。
陈平安敏锐地察觉到,在尸王那狂暴混乱的气息深处,似乎隐藏着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古老的……执念波动。
这丝执念,与尸王本身的暴戾死气格格不入,充满了沧桑、守护以及一种……不甘的悲凉。
“它不是单纯的死物演化……”陈平安心中升起一个大胆的猜测,“它更像是……一道强大的残魂执念,附着在这具古修士的骸骨上,化作了尸王!”
这个念头一起,他立刻回想起《残阴丹方》和那枚《基础控火诀》玉简中提及的只言片语:
某些大能修士陨落后,若执念过深,残魂不散,有可能依附于特定载体(如自身骸骨、法器),化为特殊的灵煞或尸傀,其行为逻辑深受生前执念影响。
难道这尸王也是如此?它的执念是什么?为何盘踞在此?
陈平安尝试着,将自身一缕最为平和的阴煞之气,如同触须般,极其谨慎地探向那丝微弱的执念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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