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舱的合金门合拢时，发出“咔嗒”一声脆响，像咬住了铁砧镇飘来的最后一缕硝烟。冷白的灯光从穹顶倾泻而下，均匀地铺在手术台上，把金属台面照得像一柄出鞘的冰刃，连空气里都浮着细碎的光尘，混着焦糊与钛合金的味道，吸进肺里都带着割喉的凉。
林澈赤着上身坐在台中央，脊梁挺得笔直。左臂自肩峰以下，完全是炭化的黑——皮肤像被雷劈过的老树皮，翻卷着露出里面凝固的血肉，裂纹里游走着暗红火丝，那是极核未熄的残焰，每一次心跳，都有火星从指缝溅落，在手术台留下细小的熔坑。他垂着眼，看艾琳娜博士戴无菌膜的手，指尖稳定得像机械臂，正夹起一块从他指缝掉落的古玉碎片。
碎片在灯光下泛着灰白雾气，像裹着一团微缩的星云。艾琳娜把它放在载玻片上，高倍电子镜的镜头缓缓推进，显示屏上立刻跳出数据流：“晶格常数3.27，折射率-1.42，质量随时间波动±0.03g。”她的声音透过面罩传来，经过电子过滤后，冷得没有一丝起伏，“结论：非地球矿物，能自主吸收并记录神性频率——相当于一块藏在你胸口的‘活体硬盘’。”
林澈侧过头，目光落在显示屏的波形图上。每一次尖锐的峰值，都精准对应他心跳里那声金属颤音；每一次沉下去的谷值，都和丹田极核的脉冲同步。古玉碎片的微光与他的生理节律缠在一起，像被同一条暗线缝合的两个生命，彼此寄生，彼此成就。
“继续。”他开口，嗓音里还带着塔顶夜风的沙哑，却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艾琳娜点头，将电子镜的倍数调到最大。镜头里，古玉晶格表面突然浮现细若发丝的裂痕——第二道！裂痕呈树突状蔓延，像被闪电劈裂的夜空，灰白雾气从裂缝里渗出来，在真空舱里凝成一串极细的符号，快得像错觉，却被墨菲斯托的远程捕捉系统定格在屏幕角落。
“第三道裂痕正在生成。”艾琳娜抬眼，瞳孔里映着那抹灰光，“完全贯穿时，古玉会碎成粉尘，同时释放能量海啸——频率未知，威力足以抹平半个铁砧镇。”
她的话音刚落，壁龛里的全息终端突然亮起。雪花噪点中，墨菲斯托的半边金属脸浮现出来，背景是“神话掘墓人”的极北冰窟主机群，幽蓝的服务器灯像无数双冰冷的瞳孔。“把画面切给林澈。”他的声音带着金属共振的空洞，“让我们的‘天灾先生’，看看自己胸口埋了颗怎样的炸弹。”
三维建模瞬间覆盖整个墙面——古玉被放大到楼宇尺寸，三道裂痕化作幽深的峡谷，数据流像瀑布般刷过：“裂痕=活体接口。七道裂痕闭合时，核心漩涡将坍缩为‘神性写入器’，可强行把神格碎片转录为混沌属性，再反向植入你的体内。”墨菲斯托咧嘴，金属牙齿闪着冷光，“那时你就不是‘人形天灾’了，是行走的‘弑神病毒’——上一个实验体，炸成了亚原子云。但你不一样，你是唯一让昊天疼过0.5秒的变量，或许能改写概率。”
“成功率零，也要试。”林澈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手术台，节奏和极核的脉冲一致。他伸手拿过真空盒，把那枚正在裂第三道缝的古玉碎片放进去，盖子合上时，发出轻微的磁吸声，像锁住了一头沉睡的混沌巨兽。“封存，不到昆仑，不碰第二道裂痕。”
猩红封条贴上真空盒，编号K-Ω-01的字样在灯光下泛着微光，边缘渗出的灰白雾气被封条死死压住，像一条被钉住的龙脉。手术台缓缓降下，机械臂带着临时机械义肢伸过来——钛合金骨骼外覆着混沌合金镀层，关节处嵌着微型阻尼器，冷金属贴上残肩时，传来“滋啦”的磁吸声，像给正在碳化的灵魂，焊上了一块冰冷的铁板。
“生理指标：左臂神经坏死72%，每月需注射‘混沌阻断剂’，否则碳化会蔓延至心脏；心跳金属颤音每三次一次，六十天后主动脉瓣膜将钙化为合金；体温32.4℃，低于人类均值7℃——跌破30℃，触发‘情感隔离’协议，你会失去恐惧、怜悯，还有爱。”艾琳娜念清单的声音很平，却像一把钝刀，在林澈的心上慢慢割。
林澈没有表情，只是活动了一下机械义肢，指节开合时发出“咔嗒”声，像夜色里上膛的枪。“三十天，够到昆仑了。”他披上黑色风衣，机械臂与炭化边缘严丝合缝，从背后看，像一具被黑夜缝合的伤口。
舱门滑开，月羲倚在走廊阴影里，指尖转着一支旧式温度计——水银柱停在30℃的红线上，那道警示格像一截凝固的血。她抬手，把温度计递到林澈面前：“再过一格，你就不是你了。”
林澈接过，随手揣进风衣内袋，转身就走。月羲突然拽住他的右臂，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滚烫得像刚煮好的新麦酒。“如果到了那天，你忘了疼，”她抬头，目光撞进他眼底的暗红火环，“我会替你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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