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的冬日黄昏来得早,刚过下午五点,天色已经染上了一层沉静的黛蓝。水木园家属区里,路灯次第亮起,在干燥寒冷的空气里晕开一团团暖黄的光芒。黄亦玫裹紧了羽绒服,抱着刚从画室带回的一摞素描稿,低着头,踩着斑驳的树影,慢吞吞地往家走。
这一个月,她过得浑浑噩噩。自从那晚在家人面前试探着提出想去纽约被断然否决后,她感觉自己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和生机。思念依旧疯狂滋长,却被现实的铜墙铁壁牢牢困住,无处可逃,只能在她心里反复冲撞,留下内伤。她强迫自己按时去画室,但面对画布时,大脑总是一片空白,苏哲的身影和家人的话语交替出现,让她心烦意乱。
她走到自家楼下,习惯性地抬头,望了望那个亮着温暖灯光的窗口——那是苏哲的家,此刻她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她的余光瞥见了路灯旁,一个倚着行李箱的修长身影。
身影有些熟悉,熟悉到让她心脏猛地一缩。
她停住脚步,难以置信地转过头,定睛看去。
那人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及膝羊绒大衣,围着她去年送他的那条深蓝色围巾,风尘仆仆,脸上带着明显的倦色,但那双望向她的眼睛,却在路灯下亮得惊人,里面盛满了温柔的笑意和某种如释重负的期待。
是苏哲。
黄亦玫瞬间僵在了原地,怀里的画稿“哗啦”一声散落在地,她也浑然不觉。大脑一片空白,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奔涌起来。她瞪大了眼睛,嘴唇微张,像个被施了定身咒的木偶,只能呆呆地看着那个本应在万里之外的人,一步步向她走来。
雪花,不知何时又开始零星飘落,静静地落在他的肩头,她的发梢。
苏哲走到她面前,距离近得她能看清他睫毛上凝结的细小霜花,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混合了长途飞行和清冽雪松的气息。他微微歪头,唇角勾起一个她思念了千百遍的、带着些许痞气和无限宠溺的弧度,然后用一种刻意放缓的、低沉而磁性的声音,轻轻开口:
“HI,”
他的目光在她因惊愕而显得格外呆萌的脸上流转,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女孩,”
他顿了顿,笑意加深,仿佛冬日破冰的暖阳。
“你太美了,”
最后,他模仿着街头搭讪的语气,却说得无比认真而深情:
“能加个联系方式吗?”
“……”
黄亦玫的大脑依旧处于宕机状态。她眨了眨眼睛,又用力眨了眨,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思念过度出现了幻觉。直到苏哲伸出手,温热的手指轻轻拂去她鼻尖上落下的那片冰凉雪花,那真实的触感像一道电流,瞬间击穿了所有的不真实感。
“苏……哲?”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和不敢置信的哽咽。
“是我。”他柔声确认,目光紧紧锁住她,仿佛要将她吸进去。
下一秒,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黄亦玫像是终于被解除了咒语,发出一声短促的、混合着狂喜和委屈的呜咽,猛地扑进了苏哲的怀里,用尽全身力气抱住了他。她的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腰,脸深深埋进他带着室外寒气的胸膛,仿佛要透过厚厚的衣物,确认他的存在。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她语无伦次地重复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迅速浸湿了他的羊绒大衣前襟。那不是无声的流泪,而是压抑了太久太久之后,终于找到出口的、汹涌澎湃的宣泄。她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哭声从压抑的啜泣渐渐变成放声大哭,仿佛要把这一个月来的所有思念、委屈、痛苦和绝望,都通过眼泪倾倒出来。
苏哲被她撞得微微后退了一步,随即稳稳地接住了她。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收紧了手臂,将她更深地、更紧地拥在怀里。他低下头,脸颊贴着她冰凉的发丝,感受着她身体的颤抖和滚烫的泪水,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疼。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安抚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任由她在自己怀里发泄。
雪花静静地飘落在相拥的两人身上,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长,融合在一起。这一刻,世界的喧嚣仿佛都远去了,只剩下她崩溃的哭声和他沉稳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黄亦玫的哭声渐渐微弱,变成了细小的、委屈的抽噎。她从他怀里微微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仿佛还是不敢相信。
苏哲抬手,用指腹极其温柔地、一点点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动作小心翼翼,如同对待稀世珍宝。他的目光深邃,里面翻涌着比她想象中更浓烈的思念和心疼。
“别哭了,玫瑰。”他的声音沙哑,“我回来了。”
这句话,像最后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她的心防。她踮起脚尖,不顾一切地吻上了他的唇。
这个吻,带着泪水的咸涩,带着冰雪的冰凉,更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和刻骨铭心的思念。它不再是纽约离别前夜那种绝望的占有,而是充满了确认、依赖和某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她吻得毫无章法,急切而用力,仿佛要通过这个吻,将这一个月的空白全部填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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