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清玄的身影在黑渊矿脉第三千七百四十六层的虚空裂隙中凝实,又仿佛只是一道扭曲的光影,与无尽的黑暗融为一体。他周身的气息收敛到极致,即便是大罗金仙在此,若不刻意探查,也难以发现这位三界至尊的存在。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刻度尺,分毫不差地落在那个蜷缩在矿壁角落的少年身上。
谢尘。
这个名字普通得如同矿脉里的尘埃。凌清玄的神念早已如同水银泻地,无声无息地扫过整个矿脉,自然也捕捉到了监工名册上这个微不足道的记号。一个灵根尽毁、来历不明的少年罪徒,被发配至此,与无数绝望的灵魂一同,在黑暗中等待生命的耗尽。
然而,就是这粒尘埃,此刻却牵动着凌清玄千年死寂的心弦。
少年怀抱着那块奇异的黑色矿石,瘦弱的身体因寒冷和疲惫而微微发抖。他低着头,凌乱的黑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单薄的下颌和没有血色的嘴唇。他似乎在极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像一只受惊的小兽,在捕食者环伺的丛林里,凭借本能寻求一丝可怜的安全感。
凌清玄的视线穿透了那层粗布囚衣,穿透了少年孱弱的肉身,直接窥视其灵魂本源。
那是一片怎样的景象?
灵台晦暗,蒙着一层厚厚的、由绝望、恐惧和煞气凝结成的尘垢。原本应是修士根基的灵根,此刻如同被烈焰焚烧过的枯木,支离破碎,只剩下几缕焦黑的残骸,别说引气入体,就连维持最基本的生命活力都显得勉强。这具身体,就像一个漏水的破瓦罐,生机正在不可逆转地一点点流逝。
任何稍有见识的修士看到这般景象,都会断言此子仙路已绝,命不久矣,最好的结局便是庸碌而死。
但凌清玄的目光,越过了这片破败与荒芜,死死锁定了灵台最深处,那一点微弱得几乎与背景黑暗融为一体的光。
那光,太微弱了。如同暴风雪夜中摇曳的最后一星烛火,仿佛下一刻就会被彻底吹灭。
可就是这星烛火,却散发着凌清玄刻骨铭心的气息——纯净、温暖,带着星辰轨迹般的玄奥韵味。那是云溯光“净世灵体”的本源魂光,尽管稀薄了万倍,残缺了九成九,但其最核心的本质,凌清玄绝不会认错!
千年了!他踏遍三界,搜寻过无数号称与云溯光有关联的遗迹、宝物、甚至转世之身,每一次都是满怀希望而去,最终收获的却是更深的失望与空洞。那些所谓的关联,要么是牵强附会,要么是沾染了一丝相似气息的赝品,从未有过如此清晰、如此贴近本源的感应!
狂喜如同岩浆,瞬间冲垮了他千年筑起的心防。但紧接着,更深沉的痛楚与疑虑便汹涌而来。
为什么溯光的魂印会出现在这样一个少年身上?是轮回转世?可若是转世,魂魄为何如此残缺,灵根为何毁灭得如此彻底?更像是……一缕侥幸未灭的残魂,在彻底消散前,无意间依附到了这个将死的少年身上?
这少年,是溯光复生的容器?还是……仅仅是一个偶然的载体,最终会被这缕残魂吸干最后一点生机,一同湮灭?
无数个念头在凌清玄脑中疯狂碰撞。他恨不得立刻现身,将少年带走,用尽天下灵药秘法,温养这缕残魂,问清楚一切缘由。
但他不能。
他是凌清玄,是经历过最惨痛失去的仙尊。千年的教训告诉他,越是珍稀之物,越要谨慎对待。这缕魂印太脆弱了,脆弱到可能承受不住他大乘期仙尊的哪怕一丝气息威压,承受不住任何激烈的变故。
而且,他需要观察。需要知道这缕魂印与这名为谢尘的少年,究竟是怎样一种共生状态。这少年心性如何?这魂印是沉睡,还是有着微弱的意识?贸然行动,可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就在凌清玄心念电转之际,矿道远处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和呵骂声。
“收工了!废物们!都把今天的矿石交到交割点!谁敢私藏,鞭子伺候!”
是巡查的监工小队来了。
谢尘身体一颤,下意识地将怀中的黑色矿石藏得更深,用手臂紧紧压住。他挣扎着站起身,拖着沉重的禁灵锁链,混入其他同样麻木疲惫的矿奴队伍中,低着头,朝着矿道出口方向挪动。
凌清玄的目光始终锁定着他。他看到少年在行走时,身体不自觉地微微偏向藏有矿石的那一侧,是一种本能的保护姿态。那矿石……凌清玄神念微动,便已探明其底细。
“幽冥暖玉?”他心中闪过一丝讶异。
这是一种颇为奇特的矿石,生于至阴至寒之地,内蕴一丝纯阳暖意,是炼制某些调和阴阳类法宝的辅助材料,对稳定神魂略有裨益,但算不得顶级天材地宝。难怪能引动溯光那至净至纯的魂印产生一丝微弱的共鸣。看来是这少年挖掘时偶然所得,却不知其名,只本能觉得不凡。
交割点设在矿层出口处的一片稍大的洞窟里。几个面目凶恶的监工手持账簿和皮鞭,挨个检查矿奴们上交的矿石数量和质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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