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渊矿脉,第三千七百四十六层。
黑暗是这里唯一的主宰,浓稠得如同实质,吞噬一切光线与声音。唯有矿壁上零星分布的劣质萤石,散发着幽绿惨淡的微光,勉强照亮脚下湿滑崎岖的坑道。空气中弥漫着矿石的粉尘、汗水的酸臭、以及一种若有若无、能侵蚀灵力的阴寒煞气。
谢尘拖着沉重的玄铁镐,在狭窄的矿道中艰难前行。每一下呼吸都带着火辣辣的痛感,胸腔像是被粗糙的石子填满。他身上的粗布囚衣早已被汗水和矿灰浸透,紧紧贴在瘦骨嶙峋的身体上。脚踝上套着的禁灵锁链,随着他的移动发出沉闷的“哗啦”声,在这死寂的矿道中传出老远,又迅速被无边的黑暗吞没。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时间在黑渊早已失去意义。只记得从有意识起,便是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底,每日重复着挖掘、搬运、忍受监工鞭挞的循环。他的记忆一片混沌,仿佛被浓雾笼罩,只隐约记得自己似乎叫“谢尘”,至于为何会在此地,灵根因何而毁,全都模糊不清。
“快点!磨磨蹭蹭的废物!”一声粗暴的呵斥伴随着鞭风从身后袭来。
谢尘下意识地蜷缩身体,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未落在背上。监工那蕴含微弱灵力的一鞭,似乎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挡了一下,力道大减,只是轻轻扫过他的肩头,留下一条浅浅的红痕。
监工自己也愣了一下,嘟囔了一句“晦气”,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谢尘有些茫然,他并未感到任何异常,只当是监工今天心情尚可。他喘了口气,继续挥动铁镐,敲击着坚硬的矿壁。虎口早已震裂,结痂又破裂,鲜血混着灰土,将镐柄染得暗红。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坚持。或许只是一种本能,一种对“活着”本身的微弱执着。在这绝望之地,思考未来是一种奢侈,也是一种残忍。他只是麻木地,一下,又一下,挖掘着。
就在这时,他握着的玄铁镐头,似乎触碰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不是寻常矿石的坚硬感,反而带着一种……温润的阻力。
他下意识地用手扒开表面的碎石和泥土,一块约莫拳头大小、通体漆黑却隐隐泛着深邃幽光的矿石露了出来。这矿石与他平日挖掘的所有种类都不同,触手冰凉,但那股凉意中,又似乎蕴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暖流。
更奇怪的是,当他的指尖触碰到这块矿石的瞬间,他那死寂、破碎的灵根深处,竟极其微弱地悸动了一下。一种难以形容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仿佛很久很久以前,他曾拥有过类似的东西。
与此同时,一股清凉的气息顺着他破损的经脉缓缓流入,虽然微弱,却让他几近枯竭的身体感到一丝短暂的舒缓。
谢尘不知道这是什么矿石,但他本能地觉得,此物不凡,绝不能让人发现。他迅速而隐蔽地将这块黑色矿石塞进怀里破旧的内衬口袋,用身体挡住,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挖掘着旁边的普通矿石。
他并不知道,在他怀中的矿石接触到他那微弱体温的刹那,极深处,一丝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奇异波动,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荡开了一圈无人能察的涟漪。
这涟漪,穿透了黑渊矿脉数千层的岩壁,穿透了笼罩矿脉的层层禁制,无视了空间的距离。
天枢仙门,观星台。
凌清玄静立于万丈高空之上,周身云海翻腾,脚下是绵延亿万里的仙家盛景。他正聆听下属宗门关于极北之地一处新发现的上古遗迹的禀报,神色淡漠,无喜无悲。
千年光阴,早已将他打磨得如同他脚下这座万年玄冰筑成的观星台,冷硬,稳固,亘古不变。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
一种毫无征兆的、尖锐到极致的悸动,猛地刺穿了他千年冰封的心湖!
“嗡——!”
他袖中那枚温养了千年、与云溯光性命交修的本命星辰石,毫无预兆地变得滚烫!并且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却清晰响彻在他神魂深处的嗡鸣!
凌清玄那古井无波的面容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他的瞳孔骤然收缩,一直平稳如山的气息,出现了瞬间的紊乱。周身无形的道韵波动,甚至让脚下的云海为之倒卷,让正在禀报的弟子骇然失色,噗通一声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仙尊……?”
凌清玄没有理会。他的全部心神,都被袖中星辰石那异常的滚烫和嗡鸣所攫取。
千年了!整整一千年!
这枚星辰石如同死物,无论他注入多少仙元,搜寻多少星域,都再无半点反应。它只是沉默地提醒着他,那个人的彻底消散。
可此刻,它活了!它不仅在发烫,在嗡鸣,其核心深处,那一丝属于云溯光的本源印记,竟然……竟然微不可察地明亮了一丝!
虽然那光芒依旧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但确确实实,是存在的!是活跃的!
不是幻觉!
凌清玄猛地抬头,那双洞彻虚空的寒眸,瞬间穿透了无尽空间,循着星辰石感应到的、那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因果线,望向了遥远的某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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