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琢的刻刀第三次在陶泥上打滑时,老城区的暮色刚好漫过工作室的窗棂,将案台上那尊未完成的书生雕像染成温润的赭石色。指尖的陶泥混着汗水滑落,他盯着雕像空白的脸庞,心里满是烦躁——这是他从美术学院雕塑系毕业的第三年,曾被誉为“天才雕塑家”的他,因一场艺术理念的争执与画廊解约,如今只能在老巷深处租下一间废弃的陶工坊,靠接些定制小雕塑勉强糊口,那份对“用泥土赋予生命”的初心,早已在现实的磋磨中蒙上尘埃。
陶工坊所在的鼓楼巷是城市仅存的老街区,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发亮,两侧的老宅院爬满藤蔓。陈琢搬来的第二个月,在整理工坊角落的旧物时,发现了一尊蒙尘的泥像。泥像高约一尺,是个书生模样,身着长衫,眉眼清秀,做工古朴却栩栩如生,只是衣角和发梢有些干裂,像是被遗忘了许多年。
“是谁的作品?这么有灵气。”陈琢心生好奇,小心翼翼地将泥像擦拭干净,放在案台中央。他发现这尊泥像的材质很特殊,不是普通的陶土,而是混合了细沙、糯米汁和某种不知名的植物纤维,摸起来温润细腻,仿佛有生命一般。
怪事是从一个雨夜开始的。那天,陈琢为了赶制一个定制雕塑,加班到深夜。窗外暴雨倾盆,雷声隆隆,他疲惫地趴在案台上睡着了。迷迷糊糊中,他听到一阵轻微的咳嗽声,像是有人在身边。他睁开眼,借着台灯的光,看到案台上的泥书生竟然活了过来!
泥书生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容:“多谢先生将我擦拭干净,还我自由。”
陈琢吓得魂飞魄散,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他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太累出现了幻觉。可泥书生依旧站在案台上,眼神灵动,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的工作室。“你……你是谁?”陈琢结结巴巴地问。
“在下沈清砚,乃是民国年间的一名书生。”泥书生拱手行礼,声音温润如玉,“当年我痴迷于书画,却屡试不第,郁郁而终。一位隐世的陶艺家感念我的才情,用特殊的泥土将我塑成雕像,注入一缕魂魄,让我得以留存于世,只是常年被遗忘在角落,不得动弹。”
陈琢渐渐镇定下来,他看着眼前的泥书生,心里满是震撼与好奇。“你……你真的是民国时期的书生?”
“千真万确。”沈清砚点点头,走到案台边缘,俯瞰着窗外的老巷,“没想到时隔百年,这老巷竟还在,只是比当年热闹了许多。”
从那天起,沈清砚便留在了陈琢的工作室。白天,他是一尊安静的泥像,摆在案台中央,仿佛能给陈琢带来灵感;夜晚,他便会苏醒过来,与陈琢秉烛夜谈。沈清砚学识渊博,尤其对诗词书画、金石篆刻颇有研究,他常常指点陈琢的雕塑创作,告诉他:“雕塑之道,在于赋予泥土灵魂,不仅要形似,更要神似。你看这老巷的一砖一瓦,都承载着岁月的痕迹,你的作品也该如此,有温度,有故事。”
在沈清砚的指点下,陈琢的创作瓶颈渐渐被打破。他开始关注老巷的烟火气,观察往来行人的神态,将自己的情感与思考融入雕塑中。他的作品变得越来越有灵气,不再是单纯的技艺堆砌,而是充满了人文关怀与岁月沉淀的质感。
一次,陈琢接到一个重要的订单——为城市文化中心创作一尊名为《传承》的大型雕塑,主题是弘扬传统文化。这是他翻身的好机会,可他却迟迟没有头绪。沈清砚看出了他的困扰,对他说:“传承不在于形式,而在于内核。你可以从老巷的文化、匠人的坚守入手,让雕塑既有古典韵味,又有现代气息。”
在沈清砚的启发下,陈琢决定以老巷的匠人为原型,创作一组群雕。他每天穿梭在老巷里,拍摄木匠、铁匠、裁缝、糕点师的工作场景,记录他们的神态与动作。沈清砚则在夜晚帮他分析构图、调整细节,甚至为他讲解每个行业的历史渊源与文化内涵。
创作过程中,陈琢遇到了一个难题:群雕的核心人物——一位老木匠的面部表情始终无法刻画到位,要么过于僵硬,要么缺乏神韵。沈清砚看着他焦急的样子,笑着说:“你太执着于外在的形似,却忽略了内在的精神。老木匠的一生都在与木头打交道,他的手上布满老茧,眼神里应该有对手艺的执着与热爱,还有对岁月的淡然。”
陈琢恍然大悟,他闭上眼睛,回忆着与老木匠相处的点滴,感受着他身上的匠人精神。当他再次拿起刻刀时,手下的陶泥仿佛有了生命,老木匠的面部表情渐渐变得生动起来,眼神里充满了故事。
《传承》雕塑完成后,获得了业界的一致好评。雕塑群像栩栩如生,既有古典的雅致,又有现代的活力,完美诠释了传统文化的传承与创新。陈琢凭借这组雕塑一举成名,不仅与知名画廊签约,还成为了城市里炙手可热的青年雕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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