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的笔记本第三次被风吹得翻页时,巷口张记早点铺的油条刚下锅,“滋啦”声裹着热油香飘过来,落在老陈的修鞋摊上——铁皮工具箱敞开着,里面的鞋钉、胶水、针线摆得整整齐齐,老陈正蹲在小马扎上,给一双旧皮鞋钉掌,指尖的老茧蹭过皮革,动作熟练得像在摆弄老伙计。
作为刚入职的社区工作者,小林来“福安巷”调研已经一周了。这条藏在市中心的老巷,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发亮,两侧的砖房挂着旧空调外机,晾衣绳上飘着蓝布衫,像一幅没被商业化的老画。而老陈的修鞋摊,就摆在巷尾的老槐树下,一块褪色的帆布上写着“老陈修鞋,五元起”,旁边放着个铁皮杯,里面总盛着半杯凉白开。
小林第一次注意老陈,是因为他“太怪”——别的摊主会吆喝揽客,老陈却总低着头修鞋,有人来修鞋,他只问一句“哪里坏了”,修好后给钱就收,不给也不催;有次小学生明明把运动鞋的鞋带修好了,却忘了给钱,老陈看着孩子跑远的背影,只是笑了笑,继续钉他的鞋掌。
“陈师傅,这双鞋能修吗?”小林走过去,递过自己磨破鞋底的帆布鞋。她其实是想找借口跟老陈聊天——社区要统计巷里的商户,老陈的修鞋摊没登记,所长让她问问情况。
老陈接过鞋,翻过来看看鞋底,从工具箱里拿出一块橡胶底:“能修,明天来拿。”声音沙哑,像被砂纸磨过,却很温和。
“陈师傅,您在这儿摆摊多久了?”小林蹲下来,假装看他修鞋。
“五年了。”老陈没抬头,手里的锥子穿过帆布,“以前不在这里,在东边的拆迁巷。”
小林还想再问,巷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一群穿黑衣的壮汉推着挖掘机进来,为首的男人戴着金链,嗓门洪亮:“都赶紧收拾东西!福安巷下周拆,补偿款按每平米三千算,今天签合同的多给五百!”
是“鼎盛地产”的赵总。小林上周在社区会议上见过他,所长说他仗着有点关系,强拆了好几个老巷,居民敢怒不敢言。
“三千?太少了!”张记早点铺的张婶冲出来,手里还拿着锅铲,“我这铺子每月流水两万,拆了我去哪吃饭?”
“少废话!”赵总挥手让壮汉上前,“要么签字拿钱,要么等着被强拆,你们自己选!”
壮汉们开始砸东西,张婶的锅铲被抢了,李叔的修自行车摊被推倒,老槐树下的长椅也被掀翻。小林想阻止,却被一个壮汉推到一边,差点摔倒。
就在这时,老陈站了起来。他手里还拿着修鞋的锥子,却没动,只是看着赵总:“拆迁得有合法手续,补偿款也得按市场价,你这样是违法的。”
“你个修鞋的也敢管闲事?”赵总笑了,走过去推了老陈一把,“赶紧滚,不然连你的破摊子一起砸!”
老陈没倒,只是从工具箱的夹层里,拿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赵总和几个穿制服的人在酒店吃饭,桌上摆着茅台,背景里能看到“鼎盛地产违规审批文件”的一角。“这张照片,要是发到网上,你觉得你的关系还管用吗?”
赵总的脸瞬间白了。他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修鞋匠,居然会有自己的“黑料”。“你……你想怎么样?”
“按规定来。”老陈把照片放回夹层,“补偿款按市场价,给居民找过渡房,手续不全就别动工。”
壮汉们没人敢动,赵总咬着牙,狠狠瞪了老陈一眼:“行,我等着!”说完就带着人走了。
巷里的居民都围过来,七嘴八舌地问老陈怎么拿到照片的。老陈只是笑了笑,蹲下来收拾被掀翻的修鞋摊:“路过酒店时看到的,顺手拍了下来。”
小林看着老陈的背影,心里满是好奇——这个修鞋匠,到底是什么人?
第二天,小林去拿帆布鞋时,老陈已经修好了,鞋底钉了块防滑橡胶,还帮她把鞋带换成了新的。“不用给钱,”老陈说,“你们社区帮居民办事,我这点忙不算什么。”
小林没推辞,只是坐在旁边的小马扎上,跟老陈聊起天。老陈这才慢慢说起自己的过往——他以前是做建筑工程的,十年前因为轻信合伙人,被卷走了所有资金,还背上了债务,妻子也跟他离了婚。走投无路时,他在拆迁巷里看到一个修鞋的老人,就跟着学了手艺,后来老人走了,他就接着摆摊,这一摆就是五年。
“为什么不重新做工程?”小林问。
“看透了。”老陈拿出一块布,擦了擦工具箱,“以前总想赚大钱,为了利益争来争去,最后什么都没了。现在修鞋挺好,能帮人,也踏实。”
小林突然明白,老陈不是“怪”,是看得太透。他拍赵总的照片,不是为了报复,是不想看到居民像他当年一样,被利益伤害。
可赵总没善罢甘休。三天后,他找了几个地痞,趁半夜砸了老陈的修鞋摊,工具箱被扔到了垃圾桶里,帆布也被烧了个洞。老陈早上来摆摊时,看着满地狼藉,只是默默地捡回工具箱,用铁丝把破洞的帆布绑好,继续修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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