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宇的马克笔第三次在“老城区改造草图”上划出暖黄色线条时，窗外的梧桐叶刚好落在“向阳巷”的青石板上，带着初秋的凉意。他租住的老房子在巷尾，三十平米的单间里，一半是设计图，一半是生活——折叠床上堆着未洗的衣服，书桌上摆着母亲寄来的腌菜罐，墙上贴着他画的巷景速写：张奶奶的藤椅在梧桐树下，李叔的修鞋摊摆着半双布鞋，还有巷口那盏老路灯，晚上会发出暖黄的光，像守着巷子的老人。
作为一名刚入行的建筑设计师，冯宇最大的梦想是“让老房子活下去”。他来这座城市三年，一直租住在向阳巷，这里的一砖一瓦都藏着他的偏爱：清晨巷口的豆浆香，午后梧桐叶的沙沙声，傍晚老人们的下棋声，这些都是他设计里最珍贵的“烟火气”。可现在，这份烟火气要没了——巷口贴了红色公告，“向阳巷片区拆迁改造项目启动，半个月内完成清退”，落款是“鼎盛地产”。
“小冯，又在画图呢？”张奶奶端着一碗刚煮好的绿豆汤，推门进来，手里还拿着个热乎乎的玉米，“快喝点，天热，别中暑了。”张奶奶今年76岁，独居在巷里，冯宇常帮她修水管、买 groceries，两人像祖孙一样亲。
冯宇接过绿豆汤，心里发酸：“张奶奶，拆迁的事您知道了吗？他们说半个月就要搬。”
张奶奶叹了口气，坐在折叠床沿：“知道了，鼎盛地产的人昨天来了，说给三万块补偿款，让我搬去郊区的安置房。可我在这巷里住了四十年，邻居都熟，去了郊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冯宇攥紧了马克笔，指节泛白。他知道三万块根本不够租房子，更别说张奶奶这样的老人，郊区的安置房连电梯都没有，爬楼梯太危险。他想起自己画的改造草图——保留老房子的结构，加装电梯，把巷口改成小广场，让老人们有地方下棋，可这份草图，鼎盛地产根本不会看。
第二天一早，鼎盛地产的人就来了。为首的赵总穿着西装，戴着金链子，身后跟着几个穿黑衣的壮汉，态度傲慢：“冯宇是吧？赶紧收拾东西，补偿款三万，今天签合同，还能多给五千。别不识抬举，这巷子里的人，谁也挡不住拆迁。”
“赵总，拆迁得有合法手续吧？”冯宇拿出手机，想拍他们的证件，“而且补偿款太低了，根本不够搬家。”
赵总冷笑一声，挥手让壮汉上前：“合法手续？我就是手续！给我砸！让他知道不搬的下场！”壮汉们冲进来，把冯宇的设计图撕了，腌菜罐摔在地上，汤汁溅了一地。张奶奶听到动静赶来，想拦着，却被一个壮汉推倒在地，额头磕在了门框上，渗出血来。
“你们太过分了！”冯宇扶起张奶奶，眼睛红了，“我报警！”
“报警？你报啊！”赵总拿出手机，晃了晃，“我跟派出所李所长是兄弟，你看他们来不来！”
果然，警察来了，只是随便问了几句，就说“这是民事纠纷，你们自己协商”，然后走了。冯宇抱着受伤的张奶奶，看着满地狼藉，第一次觉得那么无力——他只是个普通设计师，没钱没权，怎么跟赵总这样的人斗？
那天晚上，冯宇坐在满地碎片里，不知道该怎么办。张奶奶在医院缝了三针，医生说需要静养，可家被砸了，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他拿出手机，想跟母亲说，却又怕她担心，只能对着破碎的设计图，偷偷掉眼泪。
“需要帮忙吗？”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冯宇抬头，看到一个穿红色连衣裙的女人站在那里，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头发束成马尾，眼睛亮得像巷口的路灯，身上带着淡淡的栀子花香。
“你是？”冯宇愣住了，他从没见过这个女人。
“我叫红玉。”女人走进来，蹲下身，帮他捡起地上的设计图碎片，“我住在附近，看到你家的事了。赵总的人，确实太过分了。”
冯宇看着她熟练地整理碎片，心里有点发慌：“你……你想怎么帮我？”他听说过鼎盛地产的手段，怕红玉是赵总的人，来试探他的。
红玉笑了，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我不是赵总的人，我是律师。这是赵总强拆的证据——我拍了他们砸东西的视频，还有其他居民的证词。另外，我查了，鼎盛地产的拆迁手续不全，没有通过环保评估，也没有公示居民意见，是违法拆迁。”
冯宇看着文件，手都在抖：“你……你为什么要帮我？我们不认识啊。”
“因为你的设计图。”红玉指着墙上的巷景速写，“我看过你贴在巷口的改造方案，你想保护老房子，想让老人们住得舒服，这很难得。”她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温柔，“而且，我小时候也住过这样的老巷子，知道这里的烟火气有多珍贵。”
从那天起，红玉成了冯宇的“盟友”。她帮冯宇联系了市住建局，提交了鼎盛地产违法拆迁的证据；帮张奶奶申请了法律援助，要求赵总赔偿医疗费和精神损失；还组织巷里的居民，一起写了“反对违法拆迁”的请愿书，签名的有八十多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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