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讷的电动车第三次陷在暴雨后的水坑里时,手机导航还在反复提示“距离下一单送达时间还有12分钟”。雨衣的帽檐压得太低,雨水顺着脸颊流进衣领,凉得他打了个寒颤——车筐里装着的不仅是顾客的麻辣烫,还有他刚从仓库兼职领的现金,皱巴巴的一沓,是给弟弟张诚买期中考试奖励的钱,也是他自己高三学费的一部分。
作为重组家庭的“外来者”,张讷在这个家始终像个边缘人。父亲张建国是货车司机,常年在外跑运输,家里的事全由继母刘梅说了算。刘梅对亲生儿子张诚百般疼爱,给张诚买名牌运动鞋、最新款的游戏机,却让张讷住客厅隔出来的小隔间,每月只给两百块零花钱,还总说“你是哥哥,该让着弟弟”。
“哥,你回来啦?”张讷刚推开出租屋的门,就看到张诚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手里攥着个热乎乎的烤红薯,眼睛亮得像星星,“我给你留的,刚在楼下买的,还热乎呢。”
张讷接过红薯,指尖传来的温度驱散了些许寒意。他看着张诚脚上那双崭新的篮球鞋,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磨破鞋底的帆布鞋,心里有点发酸——张诚才15岁,上初二,却比同龄人懂事得多,知道他辛苦,总偷偷关心他。
“诚诚,你怎么还没睡?明天还要上学呢。”张讷把烤红薯掰成两半,递了一半给张诚。
“等你啊,”张诚咬了口红薯,含糊地说,“妈今天又说你了,说你总在外边鬼混,不回家。我跟她说你是去兼职了,她还不信,说我胳膊肘往外拐。”
张讷没说话。刘梅对他的偏见不是一天两天了,总觉得他是家里的累赘,甚至私下跟张建国说“等张讷高中毕业,就让他出去打工,别再花家里的钱”。他知道父亲为难,每次都劝父亲“我没事,我能自己凑学费”,可看着父亲愧疚的眼神,他心里还是不好受。
接下来的日子,张讷更忙了。白天在学校上课,晚上送外卖到十点,周末还要去郊区的仓库搬货,一天只能睡五个小时。张诚看在眼里,偷偷省下自己的零花钱,给张讷买了防中暑的藿香正气水,还在他的外卖箱里放了张纸条:“哥,别太累了,我以后不买游戏机了,你也别总吃泡面。”
刘梅发现后,把张诚狠狠骂了一顿:“你傻不傻?他是你哥,赚钱养你是应该的!你倒好,还给他钱花,我们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张诚没敢反驳,却在晚上偷偷把自己的游戏机卖了,把钱塞给张讷:“哥,这钱你拿着交学费,别跟妈说。”
张讷看着手里的钱,眼泪差点掉下来。他把钱还给张诚:“哥不用,你留着买学习资料,哥能自己凑够学费。”可他心里清楚,距离高考还有三个月,他的学费还差一大半,只能再找一份兼职。
麻烦还是来了。那天,张讷在仓库搬货时,不小心被掉落的纸箱砸中了腿,疼得他站不起来。仓库老板怕担责任,只给了五百块钱,就让他回家了。张讷不敢告诉家里,怕刘梅说他“没用”,也怕父亲担心,只能强忍着疼痛,继续送外卖。
暴雨那天,张讷的腿实在撑不住了,电动车在郊区的路上抛锚,他坐在路边,看着手机里的催单信息,又疼又急,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他不知道自己还要撑多久,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
“哥!哥!你在哪儿?”远处传来张诚的喊声。张讷抬起头,看到张诚打着伞,在暴雨里跑过来,身上的衣服全湿透了,鞋子也沾满了泥。
“诚诚,你怎么来了?”张讷愣住了。
“我联系不上你,妈说你肯定是在外边鬼混,我不信,就出来找你了。”张诚蹲下来,看到张讷肿得老高的腿,眼泪掉了下来,“哥,你腿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你怎么不跟我说?”
张讷想掩饰,可看着张诚担心的眼神,还是说了实话。张诚听完,扶着张讷站起来:“哥,我送你去医院。”他把伞递给张讷,自己背着张讷,一步一步往医院走。暴雨打在张诚身上,他却没喊一声累,只是咬着牙,走得很稳。
“诚诚,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张讷心疼地说。
“不行,你腿受伤了,不能走路。”张诚的声音带着倔强,“哥,你以前总护着我,现在该我护着你了。”
到了医院,医生说张讷的腿是软组织挫伤,需要卧床休息,不能再剧烈运动。张诚跑前跑后,帮张讷挂号、缴费,还给他买了粥,自己却一口没吃,只是守在病床边。
刘梅和张建国赶到医院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张诚趴在病床边,睡着了,手里还攥着给张讷擦汗的毛巾;张讷的怀里,揣着一个崭新的笔记本,上面写着“送给诚诚的期中考试奖励”。
刘梅的心里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她一直觉得张讷是外人,是家里的累赘,却忘了他也是个孩子,也需要关心;她总想着给张诚最好的,却忽略了张诚真正需要的是兄弟情。看着张诚为了救张讷浑身湿透,看着张讷即使受伤还惦记着给张诚买礼物,她的眼眶突然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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