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伟的超市扫码枪第三次卡住时,窗外九山镇的拆迁公告刚好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塑料货架上的方便面歪歪扭扭,冰柜里的雪糕化了一半又冻上,形成难看的冰碴——这家“惠民超市”是他父亲传下来的,守了十年,每天流水勉强够糊口,可看着镇东头拔地而起的商品房,他心里像有只猫在挠:“凭啥别人能靠拆迁赚大钱,我就得守着这破超市?”
九山镇以前是城郊的穷地方,这两年沾了市区扩张的光,成了“重点开发片区”。镇里的人疯了似的抢建违建房,等着拆迁赔偿;外来的开发商开着豪车穿梭在尘土飞扬的街道,嘴里喊着“打造九山新城”。李伟的超市在镇中心,刚好在规划的“商业步行街”范围内,拆迁办的人找过他两次,给的赔偿款够他在市区买套小房子,可他不满足——他想跟那些开发商一样,赚更多的钱,成为“九山的大人物”。
“李老板,想不想干票大的?”一个阴雨天,超市里没客人,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推门进来,身上带着淡淡的檀香味,手里拎着个皮质公文包,自称“胡先生”。他不买东西,只是围着货架转了一圈,最后停在拆迁公告前:“你这超市的位置,是块宝地,要是搞房地产开发,赚的钱比拆迁款多十倍。”
李伟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知道自己没本钱,也没门路,胡先生像看穿了他的心思,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合作协议》:“我出资金,你出地块和本地资源,咱们合伙开发‘九山壹号’楼盘,利润五五分。”
“你为啥找我?”李伟盯着协议,手在发抖——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胡先生看起来神秘莫测,不像好人。
胡先生笑了,指尖划过协议上的“九山壹号”:“我喜欢跟‘有野心’的人合作。你守着这超市,可惜了;跟着我,你能当‘九山王’。”
“九山王”三个字,像钩子一样勾住了李伟。他想起小时候听老人讲的故事,说以前九山上有个“九山王”,占山为王,富得流油。现在,这个机会就在眼前,他没多想,签了协议。
胡先生果然有“门路”。他很快注资一千万,还帮李伟搞定了土地审批手续(后来李伟才知道,手续是伪造的),甚至拉来了施工队。“九山壹号”的奠基仪式办得风风光光,李伟站在主席台上,穿着借来的西装,接受镇民们的恭维,心里飘得像踩在云彩上——他真的要成为“九山王”了。
起初一切都很顺利。楼盘预售时,因为价格比周边低,很快就卖出去一半,李伟拿到了第一笔回款,先在市区买了套大平层,又给妻子买了名牌包,把老父亲接到新房,逢人就说“我儿子现在是开发商了”。可他没注意到,胡先生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冷,也没发现施工队偷工减料——钢筋用细的,水泥掺沙子,墙体裂缝没人管。
“李老板,最近资金有点紧张,你能不能找亲戚朋友借点?”半年后,胡先生找到李伟,脸色凝重,“工程要赶进度,不然会违约,到时候咱们都得赔。”
李伟已经被“九山王”的美梦冲昏了头。他把超市抵押了,又找亲戚借了高利贷,甚至骗妻子把嫁妆钱拿出来,凑了五百万给胡先生。可钱投进去后,工程进度反而更慢了,施工队还因为欠薪罢工,业主们开始闹事,要求退房。
“胡先生呢?我要找他!”李伟冲进胡先生的办公室,却发现人去楼空,只有桌上留着一张纸条:“贪欲是火,烧尽一切;九山非王土,莫做黄粱梦。”
这时他才慌了。拆迁办的人找上门,说他的土地审批手续是伪造的,“九山壹号”是违法建筑,要强制拆除;高利贷的人天天堵在他家门口,泼油漆、砸玻璃;妻子受不了压力,带着孩子回了娘家,临走时说“我当初怎么就嫁给你这个贪得无厌的人”;老父亲看到家里的惨状,一口气没上来,住进了医院,醒来后指着他的鼻子,气得说不出话。
强制拆除那天,李伟站在警戒线外,看着自己亲手建起的楼盘被推土机推倒,尘土飞扬,像他破碎的美梦。他想起胡先生第一次来超市时的样子,想起自己签协议时的冲动,想起父亲守了十年的超市,眼泪掉下来,却哭不出声。
“你就是李伟吧?”一个穿警服的人走过来,递给她一张照片,“这个人你认识吗?他是个惯犯,专门利用别人的贪欲,伪造手续搞违法开发,已经骗了好几个地方了。”
照片上的人,正是胡先生,可他的真名叫“张虎”,根本不是什么投资人,而是警方通缉的诈骗犯。李伟这才明白,自己从一开始就是别人的棋子,所谓的“九山王”,不过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父亲出院后,回了老家,再也没跟李伟说过一句话。李伟卖掉了市区的大平层,还了一部分高利贷,剩下的钱,勉强够给父亲治病。他租了个小单间,找了份送外卖的工作,每天骑着电动车穿梭在九山镇的街道上,看着曾经的超市变成了建筑垃圾堆,看着“九山新城”的广告牌在阳光下刺眼,心里满是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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