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守山的砍刀第三次卡在柞木树杈里时,山风裹着松针,落在他沾着泥土的袖口上。深秋的秦岭深处,雾还没散,远处的山尖像蒙着层薄纱,他刚巡完东边的护林带,裤脚已经被露水打湿,贴在腿上凉丝丝的——这是他退休后第五年上山巡逻,从“张护林员”变成“张老汉”,手里的砍刀换了三把,护林带里的小树,却从碗口粗长到了一抱多。
“老伙计,别急,咱慢慢弄。”张守山蹲下来,用手掰着树杈,试图把砍刀拔出来。他今年62岁,头发白了大半,背也有些驼,却还保持着护林员的习惯:每天天不亮就上山,中午在山坳里的老石屋啃干粮,傍晚才下山,兜里总揣着个旧搪瓷缸,里面装着自家晾的菊花茶。
突然,一阵微弱的“呜呜”声从灌木丛后传来,像小狗的呜咽,却带着点粗重的喘息。张守山停下动作,握紧砍刀——秦岭里有野猪、野兔,偶尔还能见到羚牛,可这声音,既不像野猪的哼唧,也不像羚牛的低鸣,倒像是……受伤的熊崽?
他拨开灌木丛,心脏猛地一缩:一只半大的黑熊躺在落叶堆里,右前掌被兽夹夹着,铁锈染着血,周围的落叶都被染红了一圈;小熊的毛是深棕色的,沾着泥土和松针,看到张守山,它挣扎着往后缩,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却因为伤口太疼,没动两下就瘫了下去,眼里满是恐惧。
是偷猎者的兽夹。张守山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这几年山里管得严,偷猎的少了,没想到还有人敢用这么狠的家伙。他慢慢放下砍刀,从兜里掏出搪瓷缸,倒了点菊花茶,递到小熊嘴边:“别怕,我不害你,帮你把夹子弄开。”
小熊警惕地闻了闻,大概是渴极了,还是伸出舌头,舔了舔搪瓷缸里的水。张守山趁机蹲下来,仔细看了看兽夹——是老式的铁夹,没有弹簧锁,只能用蛮力撬开。他从背包里掏出扳手(护林时用来修围栏的),卡在兽夹的缝隙里,憋着力气往两边掰,指节都泛了白。
“咔嚓”一声,兽夹终于松了。小熊疼得“嗷”了一声,却没跑,只是看着张守山,眼神里的恐惧少了些。张守山赶紧从背包里翻出草药(他懂点土方子,上山总带些止血的草药),嚼碎了敷在小熊的伤口上,又用绷带(护林队发的急救包)缠好,拍了拍它的头:“以后别乱跑,山里危险。”
小熊像是听懂了,用头蹭了蹭张守山的手背,然后一瘸一拐地钻进了密林,走之前还回头看了他一眼,深棕色的眼睛里,好像藏着点什么。
张守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山里的动物通人性,他以前救过受伤的羚牛,后来在护林带里遇到,羚牛还会主动给他让道。可接下来的日子,怪事却接连发生。
第一次是他在老石屋啃干粮,刚掏出馒头,就看到门口的石头上放着一串野栗子,壳已经剥好了,露出金黄的果肉;第二次是他巡山时脚崴了,坐在地上揉脚踝,突然看到密林里探出个熊脑袋——是上次救的那只小熊,它嘴里叼着一根治跌打损伤的草药,放在张守山脚边,然后又缩了回去;第三次更奇,他晚上下山,遇到了几只流浪狗,对着他狂吠,眼看就要扑上来,突然从林子里冲出来一只成年黑熊,对着流浪狗吼了一声,狗吓得夹着尾巴就跑,黑熊看了张守山一眼,转身钻进了林子——张守山一眼就认出,这只黑熊的右前掌,有一道淡淡的疤痕,是上次那只小熊长大了!
他给小熊取了个名字,叫“憨憨”。每天上山,都会特意带些玉米饼(自家磨的玉米面做的),放在老石屋门口,憨憨也总会留下点“回礼”:有时是野蜂蜜(山里的岩蜜,甜得很),有时是野蘑菇(他认识,是能吃的榛蘑),有时甚至是一颗野核桃,壳被啃得干干净净,只剩果仁。
村里的人知道了,都笑张守山“跟熊认了亲”。村支书小李(三十出头的年轻人,大学毕业回村的)劝他:“张叔,黑熊是野生动物,再通人性也有野性,别总跟它打交道,万一伤了人咋办?”
张守山却笑:“憨憨不会伤我,它知道我救过它。”他还把憨憨送的野蜂蜜分给村里的老人,说“这是山里的宝贝,比城里买的甜”。
麻烦是从一群“外来人”闯进村子开始的。那天早上,三辆黑色越野车停在村口,下来几个穿迷彩服的男人,背着登山包,手里拿着洛阳铲,说是“来山里考察地质的”。可张守山一看就不对劲——他们的登山包鼓鼓囊囊的,不像装地质仪器的,而且眼神总往山里瞟,还问村民“哪里有老林子,能挖到‘好东西’”。
“是偷挖药材的。”张守山跟村支书小李说,“秦岭里的野生天麻、猪苓都值钱,这些人肯定是来偷挖的,还可能偷猎。”
小李也觉得不对劲,赶紧给镇上的林业站打了电话,可林业站的人说“最近忙,得等两天才能来”。没等林业站的人来,偷挖的人就出事了——他们闯进了憨憨的领地(张守山救憨憨的那片老林子,是黑熊的活动区),不仅挖了半袋野生天麻,还想用猎枪打憨憨(有人看到他们举着枪,对着林子里的熊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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