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消毒水气味，和左腿深处传来的、永不停歇的剧痛，构成了陈默醒来后的全部世界。
厚重的石膏像一道沉重的枷锁，将他的腿高高吊起，也仿佛吊着他那颗沉入谷底的心。
“你醒了！你吓死我了！”
柳燕憔悴的脸就在他眼前，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她紧紧握着他的手，冰凉。
陈默想开口安慰，喉咙却干得发不出声音。
他看着妻子布满血丝的双眼，心中的痛，远超腿上的骨折。
“到底是谁干的？医生说是人为的，是殴打造成的……我们报警！”
柳燕的声音因为愤怒和恐惧而颤抖。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缩。
报警？
他该怎么说？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神情严肃的中年警察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陈默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人。
王沧海。
他换上了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手里捧着一束新鲜的百合，脸上挂着悲痛和关切的表情，仿佛真是来探望一位不幸罹难的挚友。
“陈老弟！你总算醒了！”
王沧海一个箭步冲到床边，满脸的痛心疾首，“听到你出事，我这心里就跟刀绞一样！到底是什么人，敢下这样的毒手？简直无法无天！”
这番情真意切的表演，让陈默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看着对方那张虚伪到极致的脸，眼中的恨意几乎要喷薄而出。
警察清了清嗓子，公式化地开口：
“陈默先生，我们接到群众报警，在翡翠湾小区的地下车库发现了昏迷的你。根据法医初步鉴定，你的腿是被钝器多次击打导致。我们想向你了解一下，你和什么人有过节？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陈默身上。
他能说什么？
他看了一眼身旁一脸关切和焦急的柳燕，又看了一眼对面那张挂着悲悯神情的魔鬼面孔，一股深入骨髓的无力感，瞬间淹没了他。
说是王沧海派人干的吗？
证据呢？
他敢保证，只要自己说出那个名字，王沧海身后的律师团，和他那通天的关系网，会立刻让自己从一个受害者，变成一个诬告他人的罪犯。
更重要的是，那样做的唯一后果，就是彻底撕破脸。
等待柳燕和女儿的，将是真正的，无法挽回的“意外”。
王沧海今天大张旗鼓地带着警察过来，就是要用这种方式告诉他： 在这座城市，我，就是规则。
我打了你，你还得对我感恩戴德。
杀人，还要诛心！
家人们，谁懂啊……这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绝望。
陈默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两行滚烫的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喉咙里挤出几个沙哑到变形的字：
“警察同志……没人打我。”
“是我自己……喝多了酒……不小心从楼梯上滚下来摔的。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话音落下，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柳燕握着他的手，猛地一颤。
他甚至不用睁眼，都能想象到王沧海此刻脸上那得意的，如同恶魔般的微笑。
他知道，自己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体无完肤。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病房成了陈默新的囚笼。
王沧海没有再出现，他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给予猎物足够的空间，去品尝和消化那份深入骨髓的恐惧。
白天，柳燕和亲戚朋友在病床前忙前忙后，嘘寒问暖。
陈默只能强颜欢笑，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自己“酒后失足”的谎言。
而到了深夜，当万籁俱寂，只剩下仪器“滴滴”的声响时，那无边的恐惧和绝望，便如同潮水般将他彻底吞噬。
那几张被扔在他脸上的照片，女儿在幼儿园门口天真的笑脸，妻子在公司楼下等车的疲惫身影，像烙铁一样，深深地烙在他的脑海里。
王沧海随时可以碾碎他拥有的一切。
他靠在床上，呆呆地望着窗外的夜空，心脏空落落的。
他恨！
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有系统又怎么样？
他能预判股价的涨跌，能从股市里赚到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可是，这些钱，能挡住一辆失控的卡车吗？
能买回家人的性命吗？
“系统！你给我出来！”
他在心中无声地嘶吼，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愤怒和绝望，“你能看到未来，你不是万能的吗？！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本系统是基于未来大数据流进行分析的金融投资辅助工具，无法对现实物理世界进行直接干预。】
冰冷的文字一如既往地出现，却像是在嘲讽他的天真。
“废物！那你有什么用！我要你有什么用！”
陈默双眼血红，如果不是左腿动弹不得，他恨不得跳起来，把眼前这块虚幻的面板彻底砸碎！
就在他濒临崩溃的边缘时，系统面板上的文字，突然发生了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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