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收盘的钟声如同敲响的丧钟，宣告了这场单方面屠杀的结束。
陈默僵硬地坐在电脑前，瞳孔中倒映着屏幕上那根刺眼的，实体长度达到了百分之四十的巨型阴线。
从天堂到地狱，只需要六个小时。
那根从涨停板一路贯穿到跌停板的绿色K线，像一根狰狞的墓碑，冷酷地矗立在那里，上面刻满了无数散户的贪婪与哀嚎。
“天地板”
多么富有诗意，却又残酷到极致的名字。
他颤抖着手，点开了自己的账户。
总资产一栏，那个今天上午还一度飙升到接近九十万，让他意气风发，睥睨天下的数字，此刻已经大幅缩水。
而持仓盈亏一栏，那刺眼的绿色，和后面跟着的负号，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他的视网膜上。
浮亏：-25,839元。
是的，亏损了。
从最高峰时浮盈接近四十万，到如今，不仅所有的利润灰飞烟灭，连本金都开始亏损。
一念之间，四十多万的财富，就这么蒸发了。
如同做了一场荒诞的黄粱美梦。
梦醒了，只剩下无尽的冰冷和悔恨。
他无力地瘫倒在椅子上，目光空洞，大脑一片空白。
整个世界仿佛都失去了声音和色彩，只剩下一种沉重到令人窒息的死寂。
“叮咚——叮咚——”
电脑右下角，那个“家人们今天回本了吗”的炒股群，正以一种癫狂的速度闪烁着。
他木然地点开，无数条信息如决堤的洪水般涌了出来。
“我的钱！我结婚的钱啊！全都套在里面了！我该怎么办啊！”
“都怪那个‘默神’！什么狗屁的‘神’！他就是个骗子！带我们去送死！”
李大嘴的声音也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他的语气充满了恶毒的咒骂与撇清干系的急切：
“我早就说了！这票有鬼！你们偏不信！非要信那个姓陈的！现在好了吧？都被套死在山顶了！活该！我告诉你们，他肯定是庄家的托！目的就是骗我们进去接盘！”
“没错！他就是个托！让他出来！还我们的血汗钱！”
“我真的会谢，信了你的邪，现在房子首付都没了……”
看着这些曾经将他奉若神明，如今却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的言论，陈默的心中没有愤怒，只有一片麻木的悲哀和深不见底的愧疚。
是的，他们说的没错。
是自己，是自己那该死的，无止境的贪婪，不仅将自己推入了深渊，也连带着，害了这些盲目信任自己的人。
他像一个逃兵，狼狈地关掉了那个群，再也不敢多看一眼。
房间里没有开灯，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正逐渐被黄昏的阴影吞没。
陈默就这么静静地坐在黑暗里，一动不动，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石雕。
“咔哒。”
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柳燕端着一杯热牛奶走了进来。
“陈默，你怎么不开灯？”
她看到丈夫那张在屏幕幽光下显得惨白如纸的脸，心中猛地一揪，“发生什么事了？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陈默缓缓转过头，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
告诉她，自己今天一天就亏掉了一辆奔驰车？
告诉她，自己把那个差点实现的，关于江景大平层，关于保时捷的承诺，亲手给葬送了？
“没……没事。”
他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声音干涩得像被砂纸打磨过，“市场波动，正常的。”
柳燕看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眼，和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哪里会信。
但她也知道，有些事情，男人不愿意说，就不能问。
她默默地将牛奶放在桌上，轻声说：
“别太累了，身体要紧。饭我做好了，出来吃点吧。”
说完，她便带上门，悄悄退了出去。
门关上的刹那，陈默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终于断了。
他双手抱住头，将脸深深地埋进臂弯，肩膀开始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
悔恨、自责、恐惧……
所有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刻轰然爆发，像决堤的洪水，瞬间将他彻底淹没。
家人们，谁懂啊……
这种亲手把一切都搞砸的感觉，比死还难受。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体无完肤。
而最让他绝望的是，这一次，他没有怪罪任何人的资格。
是他，辜负了系统的信任，是他，被自己的贪婪蒙蔽了双眼。
他慢慢抬起头，目光落在了那个依旧悬浮在空中的，半透明的系统面板上。
那猩红色的“最高等级红色警报”依旧在疯狂闪烁，像是在无情地嘲讽着他的愚蠢和不自量力。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陈默闭上眼，万念俱灰。
然而，就在他准备关闭系统，接受这惨败的结局时，那血红色的警报之下，一行散发着冰冷白光的新字体，毫无征兆地，缓缓浮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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