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别墅的作战室，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寂。
与之前试探“清风纸业”时的紧张刺激不同，此刻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枯燥的学术氛围。黄毛嘴里的棒棒糖已经停止了转动，他整个人瘫在椅子上，双眼无神地盯着眼前瀑布般滚动的海量数据流。
“严哥，我感觉我的脑子快要蓝屏了。”黄毛有气无力地哀嚎，“赵家旗下这十几家上市公司的交易数据，每一秒钟都有成千上万条记录，这比老太太的裹脚布还长还臭。咱们到底在找什么？总不能是找哪个倒霉蛋买股票忘了输密码吧？”
陈三爷坐在一旁，闭目养神，但微微抽动的眼角暴露了他同样紧绷的神经。他不懂那些复杂的数据，但他能感觉到，严景行正在进行一场艰苦卓绝的“数据考古”。
严景行对此充耳不闻。
他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那张清冷俊逸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正以一种非人的速度，扫描着屏幕上的一切。
在他的“记忆宫殿”中，这些枯燥的数据不再是二维的数字。它们被解构成无数个发光的粒子，在一个三维的虚拟空间中，按照时间、价格、成交量、挂单方等不同维度，重新排列、组合、流动。这不再是简单的K线图和成交明细，而是一个庞大、精密、动态的金融星系。
他放弃了对“144手”这种明显签名的追踪。苏晚晴的反击让他明白，对手已经进入了更高级的伪装模式。想要抓住一只变色龙，就不能只盯着它身上的某一种颜色，而是要观察它与环境互动时，产生的最细微的“空间扭曲”。
“不对劲……”
严景行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沙哑。
黄毛一个激灵，立刻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怎么了严哥？发现什么了？是不是找到老鬼的秘密账户了？”
严景行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指，在触控板上迅速操作，将其中一只赵家核心股票“赵氏矿业”过去半个月的level-2盘口数据，调了出来。
他将时间轴拉到某一天下午的两点十四分。
“看这里。”严景行指着屏幕上的一个节点。
黄毛和陈三爷立刻凑了过去。屏幕上显示的是那一瞬间的买卖盘口情况。
“这……没什么特别的啊。”黄毛仔细看了半天，除了正常的买卖挂单，没看出任何异常，“就是股价突然往下掉了一点，然后又被拉回去了，很正常的市场波动。”
“不，你看挂单记录，而不是成交记录。”严景行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就在股价下跌前的50毫秒，卖三、卖四、卖五的位置，同时出现了三笔巨额卖单，每一笔都超过十万手。”
“十万手？！”黄毛失声叫了出来，“我操！三笔就是三十万手！这足以把‘赵氏矿业’的股价瞬间砸到跌停板上！可……可成交记录里根本没有啊！”
“对，没有。”严景行将时间轴以毫秒为单位向前拨动，“因为在这些卖单出现的40毫秒后，也就是在它们即将被下方的买单撮合成交的前10毫秒，它们……消失了。”
屏幕上，那三笔如同史前巨兽般的恐怖卖单，凭空出现，又凭空蒸发，仿佛从未存在过。
但它们造成的影响却是实实在在的。
就在它们出现的短短几十毫秒内，无数通过软件监控盘口的量化程序和散户，都看到了这堵仿佛能压垮一切的“卖盘之墙”。恐慌情绪瞬间蔓延，许多投资者下意识地选择了抛售。
于是，股价真的下跌了。
而当股价下跌后，那三笔巨额卖单却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这是交易所系统出BUG了？”黄毛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这种现象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这不是BUG。”严景行摇了摇头，眼中闪烁着一种发现新大陆般的光芒，“这是一种操盘手法。一种我只在华尔街最顶级的传说中听说过的……‘幽灵订单’。”
“幽灵订单？”黄毛和陈三爷异口同声。
“对。”严景行站起身，在作战室里缓缓踱步，他的大脑在高速运转，将这个新发现与脑海中所有的知识进行链接和印证。
“想象一下，”他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两人，用一个简单的比喻解释道，“一个巨人在马路中间放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所有看到这块石头的司机，都吓得赶紧掉头或者拐弯。但就在第一辆车即将撞上石头的前一瞬间，巨人又以闪电般的速度，把石头拿走了。”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路上的车流已经被改变了方向，但那块石头，却从未真正阻碍过交通，甚至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黄毛听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陈三爷的脸色则变得无比凝重，他虽然不懂技术，但听懂了这个比喻背后的恐怖含义：“严先生的意思是，‘老鬼’能制造出虚假的买卖盘，来影响别人的判断，但她自己却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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