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这三个字，没有声音，没有形态，却像一记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西山别墅作战室的每个人心上。
空气仿佛被抽干了。
黄毛脸上的兴奋和得意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猛兽盯上后，从骨子里透出的惊骇。他手里的棒棒糖“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浑然不觉。
“他……他们……他们发现我们了？”黄毛的声音干涩，像是被砂纸磨过。
陈三爷猛地攥紧了手里的两颗文玩核桃，那常年盘玩得温润如玉的表面，此刻被他捏得咯吱作响。他死死盯着屏幕上“东海精密”盘口那个冰冷的“144”，眼神里满是江湖人面对未知危险时的凝重与忌惮。
猎人，被猎物发现了。
而且，猎物非但没有逃跑，反而转过头，用最直接、最挑衅的方式，发出了质问。
这已经不是试探，这是宣战。
整个别墅里，唯一还保持着绝对冷静的，只有严景行。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屏幕，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非但没有惊慌，反而燃起了一簇比之前更加炽热的火焰。那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棋逢对手的、极致的兴奋。
“慌什么。”
严景行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隔空交锋，只是一场寻常的饭后游戏。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屏幕前，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东海精密”盘口上那个“144手”的卖单。
“他问了一个问题。”严景行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这是好事。”
“好事？”黄毛快哭了，“严哥，人家都找上门了，枪口都快怼到我们脑门上了，这还好？”
“因为，要问问题，就得开口。”严景行转过身，目光扫过黄毛和陈三爷，“而他一开口，我就知道他的嘴在哪里了。”
陈三爷捏核桃的手一顿，眼中精光一闪。
“你的意思是……”
“他们犯了一个错误。”严景行解释道，“一个极度自信，也极度傲慢的错误。他们以为用我的语言反问我，就能让我方寸大乱，就能掌握主动权。但他们忘了，任何一次出手，都会留下痕迹。”
他指着屏幕：“这笔144手的卖单，不是凭空出现的。它需要通过券商的交易席位，通过交易所的系统，才能最终挂在盘口上。它有自己的‘身份证’。”
严景行的眼神变得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屏幕，看到背后那根无形的网线。
“他们以为这是在问‘你是谁’，实际上，他们递给了我一张名片。”
他重新坐回主控台前，整个人的气场再次沉淀下来，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黄毛。”
“在！”黄毛一个激灵，立刻坐直了身体。
“放弃追踪所有‘144’的信号，那已经是被污染的噪音。”严景行下达了全新的指令，“集中所有算力，给我干一件事。”
他指着“东海精密”那笔已经成交的144手卖单。
“我要知道，这笔单子，是从哪个券商的哪个交易席位出来的。我要这个席位最近二十四小时内所有的交易流水、挂单记录、撤单频率。我要知道它和哪些账户之间有资金往来。我要把它扒得底裤都不剩！”
黄毛瞬间明白了严景行的意图。
这就像两军对垒，对方的狙击手开了一枪，虽然没打中，却暴露了自己的位置。现在，严景行要做的，就是呼叫一轮覆盖式的炮火，把那个狙击点，轰平成渣！
“明白！”黄毛眼中重新燃起了兴奋的光芒，之前的恐惧一扫而空。他狠狠地掰着手指，发出一连串“咔咔”的脆响，脸上露出一个近乎变态的笑容。
“嘿嘿，严哥，你瞧好吧！搞黑料我是专业的，搞这种金融黑料，更是专业中的战斗机！我非得看看，对面坐着的到底是个什么牛鬼蛇神！”
作战室的气氛，瞬间从被动的压抑，转为了主动出击的亢奋。
一场无声的追猎，在庞大的数据海洋中，正式展开。
黄毛彻底进入了癫狂状态，十几块屏幕在他面前疯狂闪烁，瀑布般的数据流从他眼前划过。他没有去攻击任何券商的服务器，那是最低级的手段，也是最容易被发现的。
他做的是“数据关联性分析”。
A股市场每天的交易数据都是公开的，但这些数据浩如烟海，普通人看到的只是成交价和成交量。但在专业人士眼中，每一笔交易背后，都隐藏着更多信息：成交时间（精确到毫秒）、是主动性买盘还是主动性卖盘、挂单的价位、成交的撮合方式……
黄毛要做的，就是将“东-海精密”那笔144手卖单的所有特征提取出来，做成一个“数据模型”，然后用这个模型，去扫描过去二十四小时内，数以亿计的交易记录，寻找与之相匹配的“同源”交易。
这无异于大海捞针。
“妈的，对手很狡猾！”一个小时后，黄毛骂骂咧咧地喊道，“这孙子用了‘分仓算法’！那笔144手的单子，在提交给交易所之前，被拆分成了十几笔更小的单子，通过不同的券商通道报送上去，最后在交易所的系统里才重新汇合成144手！这他妈就是顶级的反追踪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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