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rs Ume
陈默初于火星土壤埋下乌梅核之际,防护服之循环系统发出一声细微嗡鸣,仿若在讪笑其徒劳。彼时正值火星标准时间之清晨,阳光斜切过“昆仑”前哨站之穹顶,于红色沙砾之上投下冰冷几何阴影。其蹲于生物舱最僻隅之隔离区中,指尖之机械外骨骼小心翼翼拨开经初步改良之赭红色土壤,动作轻柔似在处置未爆弹。
“陈,可知生物舱之能源配额何等紧张?”通讯频道中传来林夏之声,带着电流特有的毛刺感,“昨日能耗报告显示,汝之隔离区温度较标准值高了0.3度。”
陈默未即刻作答。其将那枚深褐色之乌梅核置入,核之表面尚携来自地球之微弱湿气——此乃其以自身配额内之饮用水悉心浸润所致。“知晓。”其简略回应,旋即用土壤掩埋乌梅核,压实,动作一丝不苟。
“0.3度,足供整个前哨站之循环系统多运转两时辰。”林夏语气中难辨情绪,然陈默能想见其蹙眉凝视监控屏幕之状。身为昆仑前哨站之首席工程师,林夏眼中唯有数据与效率,“且汝所用乃改良土壤A组,此为耐旱作物所备。”
“吾会调校参数,降下能耗。”陈默起身,轻拍防护服上沾染之红色尘土。隔离区之透明舱壁外,其余几个生物培养架上,绿色之叶菜类植物静静生长,其叶片肥厚多汁,乃经基因编辑之特殊品种,能于低重力与高辐射环境下迅速积累能量,以供给前哨站六名成员之日常所需。此等植物乃实用主义之成果,整齐划一,目标明确,宛如一群缄默之劳工。
而乌梅,乃陈默之私心。
其归至己之舱室时,头盔之内屏显示地球发来之邮件提醒。乃女儿陈念之视频,发送时间为地球标准时间三日前。其脱下沉重之防护服,裸露之肌肤旋即感知舱内模拟地球重力带来之轻微坠胀感。房间狭小,陈设简约,唯一之装饰乃墙上一张打印之照片:江南老宅之天井中,一棵老乌梅树歪歪斜斜生长,树下站着年幼之陈念,手中举着一颗紫黑色之果子,笑露两颗门牙。
视频中之陈念长高些许,头发剪短,脸上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倔强。“爸,医生言妈妈之状况稍稳。”其避开镜头,对着墙壁言语,“外婆寄来之乌梅干将食尽,她说今年家乡雨水过多,梅子结得少。”
陈默坐于折叠椅上,手指无意识摩挲膝盖上之旧疤痕——此乃年轻时于实验室处置强酸所留。其曾为国内顶尖之植物基因学家,专攻濒危果树之改良与培育。乌梅树于地球上已然稀少,其对气候与土壤要求严苛,所结之果实酸涩坚硬,需经繁复加工方可入口,于当今追求效率之时代,早已为更甜美之杂交品种所替。然陈念之母,苏晚,总言最爱乌梅之味,“先苦后甜,如日子一般。”
苏晚之病于陈默接受火星任务选拔期间查出,乃罕见之神经系统退化症,地球之医疗手段仅能延缓,无法根治。其申请加入昆仑计划,一则为逃避病房中消毒水之味,二则源于潜意识中某种执念——或许于这全新、荒芜之星球,能觅得某种救赎之可能。
“昆仑”前哨站建于火星北半球之乌托邦平原边缘,已运行十八个月。六名成员各司其职,犹如精密仪器上之齿轮,维系此微型生态圈之运转。陈默负责生物舱之培育工作,其任务为确保粮食作物稳定产出,且尝试培育数种或可用于未来火星土壤改良之先锋植物。
乌梅之种植,全然为其利用业余之时与暗自挪用之资源所进行之秘密项目。
其耗时三月,自地球携来之乌梅核中筛出最具活性之三十枚。又费两月,于隔离区搭建一微型环境模拟装置,参数全依其记忆中江南梅雨季之气候:湿度65%,日间温度22度,夜间18度,光照时间模拟地球之昼夜节律,甚至模拟微弱降水——此需耗费宝贵之水循环资源,其仅能于系统维护间隙,偷偷调整管道之分流比例。
最难者为土壤。火星土壤富含高氯酸盐,对地球植物有毒性。基地之改良土壤仅能中和部分毒素,且缺乏乌梅树所需之腐殖质与特定菌群。陈默唯有自自身配额之食物残渣中一点点提取有机物质,混合生物舱中植物之落叶,于隔离区之角落缓慢堆肥。此过程散发难闻气味,引得负责环境监测之张磊数次叩其舱门:“陈默,汝之隔离区莫非菌群失衡?读数有些怪异。”
“或为新培育之固氮菌在适应环境。”陈默每次皆如此含糊应对。
首月,毫无动静。土壤如顽固之红色石头,沉默拒绝生命之萌发。陈默每日工作完毕,皆会于隔离区花费一时辰,以特制传感器测量土壤之酸碱度、水分含量,甚至以显微镜观察那些被其偷偷带上之、来自地球之微生物是否存活。
林夏似有所察觉。一日晚餐时,其坐于陈默对面,以金属勺子轻敲餐盘边缘——此乃基地自制之高蛋白糊,味如嚼墙皮。“汝近来之睡眠监测数据欠佳。”其言,“生物舱之资源消耗亦有些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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