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岩部落的到来，如同一颗石子投入逐渐平静的湖面，在黑山营内部漾开了层层涟漪。
“头领，咱们自己都吃不饱，还要分盐给那些蛮子？凭啥！”张狂梗着脖子，一脸不忿地找到正在查看伤员情况的李铮。他手臂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动作大了依旧龇牙咧嘴。
正在给一个伤员换药的王狗儿闻言，也抬起头，小声道：“头领，咱们的盐……真的不多了。”
李铮仔细检查完一名伤员的伤口愈合情况，示意王狗儿继续，这才转过身，看向张狂：“老张，你觉得，我们这几百号人，光靠挖野菜、打猎，能在这草原上撑多久？”
张狂一愣，挠了挠头：“这……总比把救命的东西白白送人强！”
“不是白送，是交换。”李铮纠正道，他走到岩洞口，望着山谷外那片属于灰岩部落临时营地的方向，“我们用他们急需的盐，换我们更急需的肉、奶，还有……情报。阿古拉他们在草原上流浪，对黑狼部落的动向，比我们清楚。”
石虎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接口道：“头领说得对。而且，有他们在外面，就像多了一双眼睛。如果黑狼部落的人摸过来，他们肯定比我们先发现。”
陈老兵清点完所剩无几的物资，也凑过来叹了口气：“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这心里头，总是不踏实。非我族类啊……”
一直沉默跟在李铮身后的乌木，此刻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经历剧变后的平和：“陈老，在狼神……不，在先祖的意志面前，部落的界限，或许并没有那么分明。这片土地选择了头领，也接纳了生机。灰岩部落的到来，未必不是一种指引。”
乌木的变化众人都看在眼里，他不再神神叨叨，话语间反而多了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连张狂听了，都撇撇嘴，没再反驳。
李铮最终拍板：“就这么定了。陈老，你负责清点我们能拿出的盐，数量要严格控制。石虎，你带几个人，拿上盐，去跟他们做第一次交换，态度不卑不亢，顺便探探他们的底。”
“是！”石虎领命，点了几个机灵且懂些蛮族语的士兵，用皮囊装了小半袋粗盐，便向谷外走去。
灰岩部落的临时营地里，阿古拉正指挥族人搭建简易的帐篷，安置疲惫的牛羊。看到石虎带人过来，他立刻迎了上来，目光扫过石虎腰间那鼓鼓的皮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望。
“石虎统领。”阿古拉客气地行礼。
石虎抱拳还礼，开门见山：“阿古拉长老，奉头领之命，前来进行交换。”他解下皮囊，拔开塞子，露出里面雪白的盐粒。
看到那珍贵的盐，周围不少灰岩部落的族人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眼神发直。在草原上，盐是比黄金更硬的硬通货。
阿古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郑重道：“感谢李铮首领的慷慨。不知贵部需要些什么？我们带来的牛羊虽然瘦弱，但肉质尚可，还有一些奶疙瘩和皮子。”
石虎按照事先商量好的说道：“头领的意思，先换两头羊，外加五十斤奶疙瘩。这是第一批盐，若合作愉快，后续还可以再换。”
这个交换比例，对于灰岩部落而言，简直是天降横财！阿古拉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让人牵来两头相对肥硕些的羊，又搬来好几大块沉甸甸的奶疙瘩。
交易进行得出乎意料的顺利。石虎让人将物资带回山谷，自己则留下来，状似随意地与阿古拉攀谈起来。
“阿古拉长老，你们这一路迁徙，不容易吧？听说黑狼部落最近动静很大？”
阿古拉叹了口气，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何止是大……简直是疯了。大祭司丢了圣杖，威望扫地，为了稳固权势，他下令所有附属部落抽调最精锐的战士，组成‘复仇之鞭’，扬言要踏平黑山，夺回圣杖。我们灰岩部落人丁不旺，实在不愿再把青壮的命填进去，这才不得不离开祖地。”
他看了看山谷的方向，压低声音：“石虎统领，不瞒你说，我们离开时，听说‘复仇之鞭’已经集结了近万人，由大祭司的亲传弟子，那个号称‘血狼’的巴特尔率领，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南下了。”
近万人！石虎心中凛然。这绝对是个极其重要的情报！黑山营如今算上伤员也不过三百，就算据险而守，面对如此庞大的军队，胜算也微乎其微。
“多谢长老告知。”石虎不动声色地记下，又闲聊了几句，便告辞返回山谷。
石虎带回的消息，让黑山营核心层的气氛再次凝重起来。
“近万人？！他娘的，宇文护才五万，这蛮子又来一万！”张狂倒吸一口凉气，“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陈老兵眉头紧锁：“看来，我们在这里也待不安稳了。”
李铮却显得相对平静。他手指无意识地在圣杖光滑的杖身上摩挲着，感受着其中流淌的温和力量以及与脚下大地那隐隐的共鸣。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李铮缓缓开口，“我们既然能挡住宇文护，未必就不能挡住这‘复仇之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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