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天,要塌了。
“是!督查!”
陆桥山猛地一个立正,转身就朝外面冲去,带着一股风萧萧兮的决绝。
余则成还维持着那个被架住的姿势,双目空洞,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
“则成。”
任平生开口,语调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
他松开手,反手在余则成的背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站直了。”
“一个大男人,天塌下来也得给老子扛住!”
“哭,有用吗?”
“怨天尤人,王翠平就能从土匪窝里自己走出来?”
字字句句,不重,却清晰地敲在余则成几近崩溃的神经上。
他身体一个激灵,缓缓地,从陆桥山的手臂里挣脱出来,自己站稳了。
赤红的眼睛里,那种绝望的疯狂正在退潮。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属于顶级特工的审视和分析。
他猛地抬起头,死死盯住任平生。
“不是土匪。”
他的嗓子沙哑得厉害,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是马奎。”
“他劫走翠平,是为了让我分心,让我乱了阵脚,好让他有充足的时间去审讯秋掌柜。”
“这个局,从一开始就是冲着我们两个人来的。”
逻辑回来了。
那个心思缜密,能在刀尖上跳舞的余则成,回来了。
任平生看着他,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赞许。
“还不算太笨。”
“但是,”余则成上前一步,逼近任平生,几乎是把话从牙缝里挤出来。
“马奎怎么会知道秋掌柜的重要性?怎么会知道动了秋掌柜,就能牵动延安的神经?”
“我们内部,有鬼!”
“那个‘佛龛’!”
“他到底是谁!”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为妻子担忧的丈夫。
而是变成了组织里最锋利的那把剑,迫切地需要找出那个隐藏在最深处的敌人。
任平生与他对视着,没有回避。
“李涯。”
他平静地吐出两个字。
余则成愣住了。
这个名字,他有印象,但又很模糊。
“军统青浦特训班的学员,你的学弟。”任平生补充道。
“一个极端分子,狂热的信徒。1944年,我们通过秘密渠道将他送往延安,从此石沉大海。”
“他现在的身份,是边区一所小学的教员,深受学生和当地百姓的爱戴。”
“谁能想到,一个教书育人的先生,会是代号‘佛龛’的王牌特工?”
李涯……余则成咀嚼着这个名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一个潜伏了这么久,伪装得这么完美的自己人……这简直是插在心脏上的一把刀!
“我去审讯室。”任平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
仿佛刚才那番惊心动魄的对话只是寻常聊天,“我去会会马奎,也稳住秋掌柜。”
“你在这里等着。”
“记住,从现在开始,收起你所有的情绪。你是保密局津门站的余副站长,不是王翠平的丈夫。”
说完,他转身,径直朝外走去。
审讯室里,灯光惨白。
秋掌柜被绑在椅子上,头发凌乱,但腰杆挺得笔直,闭着眼睛,对周围的一切不闻不问。
马奎背着手,在他面前来回踱步,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他很享受这种猫捉老鼠的感觉。
他看了一眼旁边桌上摆着的各色刑具,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秋掌柜,我知道你是条硬汉。”马奎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不过没关系,我最喜欢跟硬汉打交道。我有的是时间和手段,保证能让你开口说话。”
秋掌柜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马奎也不生气,刚要示意手下人“上点开胃菜”,审讯室的门开了。
任平生走了进来。
马奎一愣,赶紧换上一副笑脸迎了上去。
“督查!您怎么亲自来了?这点小事,交给我处理就行了!”
任平生没看他,目光落在了秋掌柜身上。
“把他解开。”
“啊?”马奎以为自己听错了,“督查,这……这可是头目啊!”
“我让你把他解开。”任平生转过头,眼神平静地看着马奎。
那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却让马奎后背的汗毛瞬间立了起来。
他不敢再多问,连忙挥手让手下给秋掌柜松了绑。
“马队长,”任平生走到桌边,拿起一柄小巧的铁钳,在手里掂了掂。
“对付这种人,用刑是最低级的手段。”
他把铁钳扔回桌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去,给他找一身干净的衣服换上,找个医生给他处理一下伤口,再弄点好酒好菜。”
“让他吃好,喝好,休息好。”
马奎彻底懵了。
这是什么操作?请客吃饭?
“督查,我不明白。”
“你不明白的事还多着呢。”任平生淡淡道,“我问你,你想让他开口,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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