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同稀释的墨汁,一点点浸染着教室的窗格。喧嚣散尽后的空间里,安静得能听到灰尘在夕阳余晖中漂浮的轨迹。林婉清那句带着颤抖的倾诉,像一颗石子投入寂静的湖面,漾开的涟漪是空气中弥漫的无助与茫然。
陈墨看着她低垂的头,看着她纤长睫毛上似乎沾染的、欲落未落的湿意,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涩。前世那个戛然而止的遗憾,那个消失在茫茫人海再无音讯的白月光,其根源,此刻正以如此具体而脆弱的形式,呈现在他的面前。
他不能慌,更不能只是空洞地安慰。
“我明白了。”他轻轻吐出这几个字,声音沉稳,像一块投入激流中的磐石,试图稳住她颠簸的心神。“这确实……很突然,也很难。”
他承认了她所处境地的艰难,这让她微微抬了抬眼,似乎找到了一丝被理解的慰藉。
“但是林婉清,”陈墨话锋一转,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定海神针般牢牢锁住她有些慌乱的眼眸,“事情也许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也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
“转圜的余地?”林婉清喃喃重复,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希冀,但很快又被更深的忧虑覆盖,“可是……工作调动是上级决定的,我爸妈也……”
“工作是父母的事情,我们无法改变。”陈墨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但我们可以决定的,是我们自己的态度和行动!”
他的声音不高,却每个字都清晰有力,敲打在林婉清的心上:“你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去担忧那些尚未发生的、我们无法控制的事情,而是牢牢抓住我们能够掌控的——那就是高考!”
“无论将来你在哪里考试,你脑子里的知识,你磨练出的解题能力,你稳定的心态,这些才是谁也夺不走、打不垮的真正依靠!只要你自己足够强大,无论环境如何变化,你都能站稳脚跟!”
这番话,像一道强光,穿透了林婉清心中弥漫的迷雾。她怔怔地看着陈墨,看着他年轻却异常坚毅的脸庞,看着他眼中那簇燃烧着的、名为“笃定”的火焰。这种强大而自信的气场,是她从未在任何一个同龄人身上见到过的。它不张扬,却蕴含着让人心安的力量。
“可是……复习节奏会乱,新环境……”她依旧有顾虑,但语气已经不像刚才那样绝望。
“节奏乱了,我们就重新调整!环境陌生,适应就好!”陈墨接过她的话,思路清晰,步步为营,“距离高考还有时间,完全来得及!最重要的是你现在不能自己先垮掉!你必须相信你自己,林婉清,以你的能力和基础,只要心态不乱,无论在哪里,你都一定能考出好成绩!”
他叫了她的全名,带着一种郑重的意味。林婉清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至于其他的……”陈墨的声音放缓了一些,但其中的认真和承诺的分量却丝毫未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是你一个人面对。”
他看着她,目光清澈而坦诚,没有丝毫的闪躲或敷衍:“我们是同学,也是朋友。如果你信任我,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或者……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分担一下压力,都可以来找我。”
他没有大包大揽地说“一切包在我身上”那种不切实际的空话,而是给出了一个更实际、也更显真诚的支持姿态——陪伴与分担。
“我们一起想办法,总能度过去的。”他最后说道,语气平静,却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
“我们一起……想办法?”林婉清低声重复着,像是要确认这句话的真实性。她望着陈墨,望着他眼中那片沉静的、却仿佛能包容她所有不安的深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猝不及防地冲垮了她强筑起来的心防。
一直强忍着的泪水,终于在这一刻,不受控制地涌出了眼眶。她没有哭出声,只是任由晶莹的泪珠顺着白皙的脸颊滑落,滴在摊开的习题集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这是压力宣泄的泪水,也是感受到支撑后,委屈与安心交织的泪水。
陈墨没有递纸巾,也没有手足无措地安慰。他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像一个最可靠的港湾,默许并包容着她的脆弱。他知道,此刻的倾听和安静的陪伴,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
过了一会儿,林婉清才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声音还带着一点鼻音,但情绪明显稳定了许多:“对不起……我有点失态了。”
“没关系。”陈墨温和地笑了笑,“压力大的时候,哭出来会好受些。”
他看着她的眼睛,那里虽然还泛着红,但之前的迷茫和绝望已经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重新凝聚起来的决心。他知道,是时候给她一个更具体、更充满希望的目标了。
“林婉清,”他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引导和鼓励,“别去想那些不确定的未来了。我们就盯着眼前,盯着高考。你有没有特别想考的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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