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谕落定,一字“可”字,重逾星辰。
空间凝固的威压如同退潮的海水,汹涌着从深蓝回廊B-7区抽离。猩红湮灭与鎏金秩序的双生军团,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画痕,构成它们的扭曲空间、凝固阴影、结晶能量无声无息地消融、平复,重新归于无形。光线不再被蛮横地切割吞噬,恢复了正常的、带着尘埃轨迹的流转。那令人窒息、仿佛整个空间都活过来择人而噬的恐怖感迅速消散,只留下一种被巨兽蹂躏过的、空荡荡的虚脱感。
头顶,悬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天戈”平台,那巨大的毁灭十字瞄准光环彻底熄灭,炽白到刺眼的能量纹路如同被抽干了血液的血管,迅速转为沉寂冰冷的灰蓝。高天之上,那五座散发着镇压天地气息的“神山”,几乎在同一时间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了一口浊气。灰袍空间掌控者周身布满裂痕的水晶空间屏障无声消散,他身体微不可查地晃了晃,脸色苍白如纸,眼神中残留着惊悸与一种面对绝对力量后的茫然。军装杀神周身沸腾的暗红力场彻底熄灭,如同燃尽的灰烬,他死死攥着拳头,指节捏得发白,刚毅的脸上肌肉微微抽搐,那是强者的骄傲被碾入尘埃后的屈辱与不甘。宫装美妇心疼地看着手中玉印上那细微却刺眼的裂纹,雍容的面容上第一次显露出深深的疲惫。黑袍人周围的幽雾重新聚拢,却稀薄了许多,如同受了惊吓的蛇,不安地蠕动着。白袍学者模样的男子摘下破碎的眼镜,擦去嘴角的血迹,眼神空洞地盯着下方,似乎还在徒劳地试图重建那崩塌的计算模型。
龙啸云的全息影像剧烈地闪烁了几下,最终稳定下来。那张久居上位、威严刻板的脸庞上,表情复杂到了极点。惊魂未定的后怕,被蝼蚁般蔑视的暴怒,计划破产的挫败,以及一丝被叶隐点醒、抓住唯一救命稻草的、带着屈辱的庆幸,如同被打翻的调色盘,混杂在一起。他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没有发出任何指令,只是那投影中的目光,死死地、复杂地钉在废墟中心那个摇摇欲坠的少女身上。
“烛龙”轨道舰队庞大的钢铁身躯沉默地悬浮着,环绕学院外围的等离子烈焰火墙早已熄灭,引擎低沉地嗡鸣着,如同从狂暴冲锋状态转为警戒待机的巨兽,冰冷的金属外壳在黯淡的星光下反射着幽光。
神威收束,风暴暂息。但空气并未因此变得轻松,反而沉淀下一种更加粘稠、更加沉重的死寂。那是劫后余生的茫然,是认知崩塌后的无措,是力量天平被彻底颠覆后的无所适从。
“咔嚓!”
清脆的金属碎裂声,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打破了这片沉重的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
秦厉缓缓从单膝跪地的姿势站直了身体。他破损的教官制服被汗水浸透,紧贴在虬结的肌肉上,沾染的尘土和血迹在强光探照下显得格外刺目。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屈辱,也没有庆幸,只有一种近乎真空的空白。他抬起右手,那只刚才还死死撑住地面、指节惨白的手,此刻正握着他手腕上那个依旧闪烁着刺目猩红“轩辕”徽记的战术腕表。
然后,他五指猛地收紧!
没有动用任何灵能,纯粹是肉体力量爆发带来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与晶体屏碎裂声!坚硬的合金外壳如同脆弱的饼干般在他掌心变形、崩裂!猩红的徽记光芒瞬间被掐灭!冰冷的金属碎片和细碎的晶体颗粒,如同失去生命的沙砾,簌簌地从他指缝间滑落,砸在布满裂纹的合金地面上,发出细微的、如同丧钟般的叮当声响。
一个象征,一个代表着国家机器最高指令权与暴力意志的冰冷信标,在他手中,化为齑粉。
这个动作,无声,却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冲击力。它宣告了一个铁血军人旧有信念的彻底崩塌,也昭示着一个被神谕强行扭转的、充满未知与屈辱的新时代的开启。秦厉的目光,没有看高天上的龙啸云,没有看悬浮的舰队,也没有看那五位沉默的镇国强者。他空洞的目光穿透了弥漫的尘埃,最终落在了光束中心——那个在神威退去后,身体正不受控制地剧烈摇晃、仿佛随时会散架的少女身上。
林清清。
白发如雪霜华褪尽,重新化为柔顺的黑发。右眼熔岩般的猩红与左眼永恒冻金般的鎏金也如潮水般退去,显露出原本清澈却此刻布满疲惫与痛楚的黑色眼眸。支撑她的那股浩瀚、冰冷、漠视一切的意志如同退潮般迅速抽离,留下的只有被过度透支、濒临崩溃的躯壳。
“呃…!”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血腥气的痛哼从她喉咙里挤出。左肩锁骨下方,那枚淡紫色的印记仿佛一颗被强行点燃后又瞬间冷却的恒星核心,正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搏动!每一次搏动,都带来一股撕裂灵魂般的剧痛,如同有无数烧红的钢针沿着她的经脉、骨骼、内脏疯狂穿刺!那灼热感不再仅仅是烙印的滚烫,更像是一种活物在血肉中啃噬、在灵魂中尖叫!她感觉自己的整个左半边身体都要被这印记活生生地撕裂、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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