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9年,沪市的天空永远蒙着一层洗不掉的赭红色。
清晨七点,本该是早高峰车流织锦的时刻,如今只有断断续续的改装电动车在残破的街道上穿行。空气里飘着淡淡的铁锈味,那是“赤雾”的气息——三年前那场席卷全球的病毒灾难后,这东西就成了地球大气的常客,像一层黏腻的裹尸布,把曾经的国际魔都裹成了半座死城。
林风摘下挂在脖子上的简易滤毒面罩,指尖蹭到面罩边缘的污渍,黑红色的印子在指腹晕开。他低头看了眼身上的外卖服,蓝色布料上沾着几块干涸的泥点,左袖肘的破洞用同色线缝了三道,还是没能遮住里面磨得起球的内衬。
“叮——”
电动车的仪表盘亮了一下,红色的“电量不足20%”提示跳出来,和车把上贴着的“超时扣款警告”纸条相映成趣。林风拧了拧油门,电机发出一阵有气无力的嗡鸣,速度慢得跟步行差不多。
“再慢就真超时了……”他咬了咬牙,眼睛扫过前方路口的交通牌——原本的“南京东路步行街”路牌被喷上了白色的“管控区边界”字样,路牌下方焊着半人高的铁丝网,网眼里缠着几缕赤雾凝结成的暗红色丝絮,像某种不祥的蛛网。
他今天要送的订单在管控区深处,靠近“赤雾污染区”的边缘。订户备注里特意加了句“半小时内送到,加五十块小费”,但林风知道,那五十块不好拿——越靠近污染区,赤雾浓度越高,不仅滤毒面罩的效果会打折扣,还可能遇到“腐骸”。
三年前,“赤雾病毒”突袭时,全球一半人直接变成了那些怪物——皮肤溃烂流脓,瞳孔浑浊成乳白色,见人就扑,靠吞噬活人的血肉维持存在。剩下的人里,一万个才有一个能觉醒“噬毒基因”,能靠吞噬病毒变强,被官方的“龙夏特殊事务局”管着,成了新时代的“特权阶级”。
而林风,显然不在那万分之一里。
他只是个普通的外卖员,普通到在这乱世里,连给母亲凑医药费都要拼尽全力。
电动车拐进一条窄巷,巷子里的居民楼大多没了窗户,黑洞洞的阳台像一个个骷髅的眼窝。偶尔有窗帘从某个窗口探出来,很快又缩回去——现在的人,除非必要,谁都不想在外面多待。
“林风!林风!”
巷口的便利店门口,一个穿灰色防护服的中年男人朝他挥手,是便利店老板老周。林风停下车,推着车走过去,老周赶紧把一个用保鲜膜裹了三层的塑料袋递过来:“你妈昨天的药,我托人从特事局的定点药房拿的,还是那价,三百二。”
林风的手顿了顿,指尖有些发凉。他摸了摸裤兜里的钱包,里面只有几张皱巴巴的零钱,加起来不到八十块。
“老周,能不能……再缓两天?”他的声音有点干,“这单送完我就有钱了,超时费加小费,能凑够一半,剩下的我再想办法。”
老周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防护服的材质硬邦邦的,拍得林风肩膀发疼。“缓两天可以,但你妈那病不能拖啊。昨天我去医院送水,听护士说,你妈昨晚又发烧了,体温快到四十度,再不用特效药……”
后面的话老周没说,但林风心里跟明镜似的。母亲的瘫痪不是普通病,三年前赤雾病毒爆发时,母亲抱着他躲在地下室,被一团浓得化不开的赤雾裹过,虽然没变成腐骸,却从此再也站不起来,还总断断续续地发烧,医生说是什么“病毒残留侵蚀神经”,要靠特事局特供的抗病毒药剂维持,一瓶就要三百二,他送十单外卖才能挣够。
“我知道。”林风把塑料袋攥紧,指节泛白,“今天这单送完,我就去趟‘隔离带’那边,听说最近有人收‘D级病毒结晶’,一颗能卖五百。”
“你疯了?!”老周的声音一下子拔高,“隔离带那地方离污染区就一步之遥,到处都是腐骸,你一个没觉醒噬毒基因的人,去了就是送菜!”
林风低下头,看着自己磨破的鞋尖。他没疯,他只是没办法。昨天医院已经下了最后通牒,再交不上医药费,就要把母亲从特护病房转到普通病房——普通病房没有恒温恒滤毒设备,母亲在那种环境里,撑不过三天。
“我会小心的。”他抬起头,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却比哭还难看,“我就远远看看,捡点别人漏下的结晶,不往里面走。”
老周还想说什么,林风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外卖平台的催单电话。他跟老周说了声“谢了”,跨上电动车,拧着油门往管控区深处赶。
电动车的速度越来越慢,赤雾的颜色也越来越深,从一开始的淡赭色,变成了像稀释过的血一样的暗红色。空气里的铁锈味越来越浓,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臭味——那是腐骸身上特有的味道。
林风把滤毒面罩重新戴上,透过面罩的透明视窗,能看到前方的街道越来越破,路面裂开的缝隙里长出了不知名的暗红色苔藓,路灯杆上贴着“腐骸出没,晚间禁止通行”的警告海报,海报边角被风吹得卷起来,像招魂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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