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副总裁的雷霆介入,像一块巨石砸入“探路者”小组这潭表面平静的池水,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至整个寰宇科技的相关层面。
林姝的角色发生了微妙而显着的变化。她不再仅仅是一个需要被“指导”和“规范”的年轻专员,而是李副总裁亲自点名、负责一个具有实际预算和明确时间表的具体试点项目的负责人。周勉虽然名义上仍是她的上级,但“直接向李总项目办公室汇报”的指令,像一道护身符,在一定程度上隔绝了他的直接干预。
试点项目的启动会,气氛与之前的评审会截然不同。参会者除了“探路者”小组的核心成员,更多的是李明从运营和基础设施部门调来的精兵强将。这些人作风务实,言谈直接,关心的核心问题只有三个:效果、成本、时间。没有意识形态的争论,没有含沙射影的批评,只有对技术细节和实施方案的反复推敲。
林姝站在会议室前方,介绍试点方案。她摒弃了所有华丽的辞藻和宏大的叙事,语言精准、简洁,每一个数据、每一项风险评估、每一笔预算都经过反复核算,有据可查。她清晰地阐述了优化底层架构对提升现有算力效率、降低长期运营成本的潜在价值,并将这个试点与未来可能出现的“非规则计算任务增长趋势”联系起来,但点到即止,不过度引申。
提问环节,运营部门的专家们问题犀利而具体:
“你选择的液冷剂与现有管材的兼容性测试做充分了吗?”
“方案里提到性能提升15%,这个数字的置信区间是多少?”
“施工周期会不会影响数据中心的正常服务等级协议(SLA)?”
林姝一一作答,准备充分,逻辑清晰。她甚至提前准备了备选方案和应急计划,以应对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这种专业、严谨的态度,逐渐赢得了这些实干家们的认可。会议结束时,负责具体实施的一位工程经理主动走过来,对林姝说:“林工,方案我们基本认可。后续细节对接,我们直接沟通。”一句“林工”,代表着一种基于专业能力的身份认同。
周勉全程参会,脸色平静,但几乎一言不发。只在会议最后,象征性地说了几句“支持项目”、“协调资源”的套话。林姝能感觉到,那道审视的目光并未离开,只是变得更加隐蔽。
试点项目紧锣密鼓地展开了。林姝仿佛被卷入了一个高速旋转的陀螺。她需要协调不同部门的资源,盯着采购流程,与工程团队反复确认技术细节,应对实施过程中层出不穷的小问题。这和她之前专注于研究、撰写报告的工作状态完全不同,这是真刀真枪的实战,每一个决策都关系到真金白银和项目成败。
她几乎住在了公司,工位上堆满了图纸和数据表格,与工程团队的通讯群二十四小时闪烁。她第一次如此深入地接触到寰宇庞大运营体系的毛细血管,看到了光鲜亮丽的技术战略背后,是无数琐碎、具体甚至枯燥的支撑工作。她也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将一个想法落地为现实,需要克服多少意想不到的困难。
在这个过程中,秦悦提供了不少隐形的帮助。她利用自己对内部流程的熟悉,帮林姝规避了一些不必要的审批环节;在跨部门协调出现摩擦时,她会以副组长的身份出面斡旋,化解矛盾。她依旧不直接表态,但行动上却明显倾斜。
一天深夜,林姝还在核对最新的设备安装进度表,秦悦端着一杯热咖啡走过来,放在她桌上。
“很辛苦吧?”秦悦看着林姝眼下的青黑,“从画地图的人,变成修路的人,感觉如何?”
林姝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苦笑一下:“比想象中难。以前觉得指出了方向就够了,现在才知道,迈出每一步都需要搬开那么多石头。”
“但只有修路的人,才知道哪里地基松软,哪里需要架桥。”秦悦意味深长地说,“画地图可以天马行空,修路却必须一寸寸地丈量土地。这份体验,比任何报告都珍贵。”
林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明白了秦悦的意思。通过这个试点项目,她不仅在推动一个具体的技术优化,更在积累宝贵的“落地”经验,建立与运营体系的人脉,这些都是未来推动更大变革所必需的“支点”下的坚实基础。
同时,她也没有完全放下对宏观方向的追踪。她与欧文等人的非正式技术交流仍在继续,只是更加隐秘。她了解到,欧文团队在经历了融资低谷后,因为林姝之前间接引荐的那几家风投的介入,终于完成了新一轮融资,得以继续推进关键研发。这个消息让林姝感到一丝欣慰,她播下的种子,至少有一粒在墙外发出了嫩芽。
试点项目推进到关键时刻,需要进行一次小范围的系统切换测试,这意味着一小部分在线业务可能会面临短暂的服务中断风险。运营部门有些犹豫,建议推迟测试,寻找更稳妥的方案。
压力来到了林姝这边。推迟意味着项目延期,可能错过向李明副总裁展示阶段性成果的最佳时机;强行推进,则要承担服务中断可能带来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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