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默那句“角度尚可”的评价，像一阵风，迅速刮遍了项目部。
随之而来的，并非认可与接纳，而是一种更为微妙的氛围变化。
林姝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投来的目光变得更加复杂。有探究，有好奇，但更多的，是一种隐晦的排挤和距离感。仿佛她身上被打上了一个无形的标签——“关系户”，而且是那种让大老板亲自下场、用意不明的关系户。
她的数据权限在程默离开会议室后不到半小时，就全部开通了。流程顺畅得不可思议，IT支持部门的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殷勤。
但这并未让她感到丝毫轻松。
午休时间，茶水间里。
几个女同事聚在一起低声说笑，见林姝进来，声音戛然而止，随即又若无其事地散开，只是那眼神里的打量和窃窃私语，像细密的针，无声地刺人。
“有些人啊，就是命好，随便说两句，就能让上面特意关照。”
“可不是嘛，也不知道是哪里‘突出’，入了程董的眼。”
“嘘，小声点……”
林姝面无表情地接完水，转身离开。背后那些刻意压低的议论，她听得清清楚楚。程默这轻飘飘的一句“认可”，非但没有成为她的护身符，反而将她推到了一个更孤立、更引人注目的位置。
下午，苏晴将她叫进办公室。
“数据权限已经开通，你之前基于公开信息的那些推断，尽快用完整数据重新验证一遍，做一份详细报告给我。”苏晴语气依旧平静，但眼神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另外，‘星河’项目下周需要和海外合作方进行一次初步的视频技术交流，你负责会议的材料准备和现场记录，需要全英文。”
这是一个更重的担子，直接面对海外核心合作方，容错率极低。
“好的，苏经理。”林姝应下，没有多余的话。
她知道，这是考验，也是机会。程默的“特殊关照”像一把双刃剑，带来了麻烦，也带来了接触核心业务的可能性。她必须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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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林姝几乎将自己焊在了工位上。验证数据、撰写报告、准备全英文的会议材料……每一项工作都要求极高的精准度和专业性。她忙得脚不沾地，连喝水的时间都需要挤出来。
偶尔抬头，能看到苏晴站在办公室玻璃隔断后，目光偶尔会落在她身上，带着评估。
而更多的时候，她能感觉到一道更具压迫感的视线。并非来自苏晴，也并非来自任何具体的同事，而像是无处不在的监控，或者……来自更高处。
她知道，程默在看着。
他或许就在顶层的某个屏幕后，审视着她的每一次敲击键盘，每一次蹙眉思索，看着她在他设定的困境里，是狼狈跌倒，还是踉跄前行。
这种认知，像一根绷紧的弦，让她不敢有丝毫松懈。
这天晚上，她又加班到很晚，只为确保第二天技术交流会的材料万无一失。偌大的办公区只剩下她一个人，键盘敲击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就在她校对完最后一段英文技术说明，准备保存文档时，电脑屏幕突然毫无征兆地黑屏了！
林姝心里猛地一沉，下意识地按动鼠标、敲击键盘，毫无反应。重启按钮也像是失灵了一般。
冷汗瞬间浸湿了她的后背。所有准备好的材料，都在那台电脑里！明天上午九点就是技术交流会！
她尝试联系IT值班，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对方声音带着睡意和不耐烦，表示夜间紧急支持需要部门总监以上级别授权，而且赶过来也需要时间，恐怕来不及。
一种近乎绝望的情绪攫住了她。这会是巧合吗？还是……又是他设定的一道关卡？
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慌。一定有办法。
她猛地想起，公司内部有云端临时存储空间，她之前因为习惯，将一些重要的过程文件随手传了一份到私人加密空间！
她立刻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连接手机热点，登录公司系统。当看到那个加密文件夹还好端端地躺在那里时，她几乎要喜极而泣。
虽然并非最终版，但核心内容和框架都在。她立刻投入工作，凭借记忆和残存的过程稿，争分夺秒地重新整理、校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天色由浓黑转为墨蓝。
当她终于将最后一份材料打印装订好，抬头看向窗外时，发现天际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她竟然……熬了一个通宵。
身体疲惫到了极点，但精神却因为完成任务的亢奋而异常清醒。
她将整理好的材料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内部通讯软件上，那个沉寂了许久的头像，突然跳动了一下。
程默发来了一条消息，时间显示是凌晨五点四十七分。
只有简短的三个字，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漠：
【解决了？】
林姝看着这三个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他果然知道。
他一直都在看着。
这场他主导的游戏，从未停止。
她盯着那个头像，良久，没有回复。只是默默关掉了对话框，将脸埋进冰冷的掌心。
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但比疲惫更深的，是一种在与无形大手对抗中，产生的、混合着屈辱、不甘和一丝微弱成就感的复杂情绪。
程默，你到底，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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