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悦站在设计部的开放式工坊前,指尖划过玻璃柜里的一排银质样品。最左边是枚歪歪扭扭的树叶胸针,叶脉歪得像被风吹乱的线,那是三个月前实习生小林的处女作;右边则是他最新的作品——一片用“流萤”碎料镶嵌的银杏叶,叶边的弧度流畅得像用圆规画过,光影下能看出细碎的纹路,是他模仿非洲锻造工艺敲出的肌理。“进步够快的。”她拿起胸针,转身时正好撞见小林抱着一摞设计稿经过,“下午的‘大师课’别迟到,今天请的可是巴黎珠宝学院的教授,专讲珐琅釉料的配比,对你那个‘秋叶’系列有用。”
小林的脸一下子红了,怀里的图纸露出一角,上面画着串手链,链节是用3D建模软件设计的六边形,每个面上都刻着不同的纹样。“顾总监,我想试试把上周学的激光内雕技术用上去。”他指着其中一个链节,“这里面嵌点扶贫基地的香草染料,光打过去会不会有颜色?”顾悦接过图纸,从口袋里掏出支银色马克笔,在某个链节旁画了道弧线:“弧度再收0.5毫米,不然3D打印时容易卡粉。染料别用液体,做成粉末烧结进去,稳当。”笔帽上的“星轨”纹在光线下闪了闪——这是去年“虚实之间”艺术展后,学生们联名送她的谢礼,笔身刻着每个学员的名字缩写,像串微型项链。
下午的阶梯教室里,三十多个年轻人正围着长桌讨论。桌上摊着各种材料:有扶贫基地学员寄来的粗布样,染着深浅不一的靛蓝色;有从非洲合作工坊运来的犀鸟羽毛,根部还留着工匠用植物染的红边;最显眼的是个透明玻璃罐,里面装着顾氏研发的新型环保金粉,标签上写着“熔点比传统黄金低150度,适合新手锻造”。“上周布置的‘文化拼图’作业,谁先来展示?”顾悦敲了敲讲台,投影仪上立刻跳出一张世界地图,每个大洲都标注着对应的工艺:非洲的锻造、欧洲的珐琅、东南亚的蜡镶……
前排的实习生阿芷举起手,她推了推眼镜,点开自己的设计稿:“我做的是条‘丝路’项链,主链用的是我们的花丝工艺,吊坠则拼了三块——波斯的青金石、中国的和田玉,还有块南美硝石,用激光刻了玛雅星图。”她顿了顿,声音有点发颤,“就是……锻造的时候总掌握不好力度,青金石碎了三块。”顾悦示意她打开旁边的视频文件,画面里是阿芷在工坊里练习的样子:她握着小锤的手在发抖,银片被敲得坑坑洼洼。“不是力度的问题。”顾悦走上前,拿起桌上的银片和锤子,“你看,非洲工匠敲的时候,手腕是跟着呼吸动的,吸气时轻,呼气时重,就像这样。”她示范着敲了几下,银片上立刻出现均匀的小坑,“下午去老工匠阿叔那拿本《工艺手记》,里面记着不同金属的‘呼吸节奏’,比教科书实用。”
教室后排的3D打印机突然“嘀嘀”响起来,打断了讨论。技术员取下刚打印好的样品——是个镂空的冠冕底座,上面的花纹一半是欧洲蕾丝纹,一半是中国盘肠纹,衔接处的曲线流畅得像水流过石头。“这是上周‘跨工艺’小组的成果。”顾悦举起底座,“他们用算法分析了卡维纳的蕾丝角度和我们花丝的弧度,取了中间值,打印精度误差控制在0.02毫米内。”她转向角落里的几个技术系学生,“但别光依赖机器,明天上午去锻造车间,跟着阿叔学敲基础银片,手感是算法替不了的。”
走廊尽头的材料实验室里,更热闹的场面正在上演。五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围在光谱仪前,屏幕上跳动着“流萤”宝石在不同温度下的光谱曲线。“找到了!”一个戴护目镜的男生突然欢呼,“890度时,它的蓝光反射率最高,正好能和珐琅的红色形成互补。”他指着旁边的样品盘,里面摆着一排小方片,是用不同温度烧结的珐琅,最右边那块红得像落日,边缘泛着蓝紫——正是顾悦在“熔火”系列里用的配色。“这数据能共享给东南亚区吗?”另一个女生飞快地记录着,“他们的‘雨林’系列想加渐变效果。”顾悦倚在门框上,看着他们把数据上传到集团的共享库,库名“星火”是她取的,里面已经存了两千多条学员们的实验记录,从最基础的银料淬火温度,到复杂的智能珠宝传感器灵敏度参数,新员工能随时调阅。
傍晚的“实战工坊”总是最热闹的。这里不像教室那样整齐,墙上钉着各种便利贴,写着“环保金焊接时要加0.3%的银”“激光内雕深度别超过2毫米,不然‘流萤’会裂”;角落的工具架上,锤子、刻刀按使用频率排列,最旧的那把木柄已经被磨得发亮,是老工匠阿叔传下来的,旁边贴着张纸条:“新手用这把,重量刚好,不容易砸到手”。此刻,小林正蹲在工作台前,小心翼翼地给银杏叶胸针镀环保金。他戴着的手套有点大,是顾悦特意找的——“大一点的手套能逼你放慢动作,稳当”。旁边的显示屏上,循环播放着非洲工匠锻造的视频,节奏缓慢却有力,和小林手里工具的敲击声渐渐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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