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磕头。”
姜太傅忽然声音严厉了几分，看向他身后的一个穿着浅青色对襟袄子，脸色异常苍白的女子。
窦雪辞入亭中之时，便看到了她。
姜太傅的孙女，姜文嫒。
“姜家女姜文嫒，谢窦大姑娘救我全族性命！”
姜文嫒声音虚弱，加上那满脸病容，窦雪辞不用细想便知姜太傅下了狠手。
作为百年世族培养出的姑娘，姜文嫒或许叛逆，也可能不聪明。
但她绝不会将家族，抛在个人之后。
这点，从上一世姜文嫒捅了燕国大皇子三百五十多刀后，自绝而亡，窦雪辞就已经知道了。
“姜姑娘快起来。”
窦雪辞叫琉云将人扶起。
“我这不成器的孙女交代，说照心入府做法事那天悄悄给了她一封信。
信上蒋亦桉说有贵人承诺，只要她配合照心病愈，贵人便会收蒋亦桉为义子，日后光明正大上太傅府提亲。”
蒋亦桉是燕国大皇子在大靖囯的化名。
窦雪辞微微颔首，怪不得姜文嫒愿意配合，“我那堂姑至死也没说出贵人是谁吗？”
姜太傅看着窦雪辞，眯起的眼眸中精光一闪而过。
“窦大姑娘似乎早有预料。”
“她心中有牵挂之人，不会将他们置于险境。
如果我猜的没错，太傅已经派人去雍州了吧。”
“你觉得本官在雍州会一无所获？”
窦雪辞浅笑不语，外头忽然飘起大雪。
霍景川一袭玄衣伫立在雪中，看到窦雪辞投来的目光时，金丝面具下，薄唇扬起一抹笑。
“太傅，我所知的已经和盘托出。甚至我现在知道的，还未必有太傅您知道的多。”
姜太傅怀疑蒋亦桉的身份后，必然派人去抓他。
即便没抓到人，以姜太傅在京中多年部署，也不可能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窦淑珍死在大理寺的消息这么快就被他得知，也说明姜太傅定然让人去狱中拷问了窦淑珍。
姜太傅看着窦雪辞，似是在确认她真的没有别的隐瞒了，才说，“此事，姜家欠窦大姑娘一个人情。”
离开忘机庐，窦雪辞坐在回城的马车上，思索着姜太傅最后那句话。
老狐狸，他说欠窦大姑娘一个人情，而不是窦家。
意思便是日后若有难，他只会帮窦雪辞一人。
“这似乎不是回国公府的路？”
窦雪辞回过神才发现，马车在往城西方向去。
“嗯，带你去看个热闹。”
霍景川说。
马车停在城西一处宅子前，朱红色的大门上染着可疑的黄色痕迹。
一个身材矮小，却眉眼间全是精明的男人，手持木桶，哗啦一下全倒在了那大门上。
窦雪辞瞬间就明白了那是什么东西，金汁…
“李大虎，你咋个就是不放过人家邹举人，又来泼粪，熏死老娘了！”
被叫做李大虎的男人丢开木桶，冲说话那大娘骂，“又没朝你家泼大粪！咋的，你是不是跟那个残废有一腿！怪不得招惹我家丽娘又不肯娶。”
“呸呸呸，再胡说八道，瞧老娘不撕烂你的嘴！”
那女人立刻拢紧身上的袄子，转身就走，生怕坏了她的名声。
李大虎不屑地瞪了眼女人的背影，又把叫做丽娘那个，他的女儿拉到身边，冲散发恶臭的朱红色大门骂起来。
“乌龟羔子王八蛋，你别以为自己有个举人的功名，就跟天王老子一样！
就是真天王老子来了，招惹我李大虎的闺女，你也得负责！
把门给我打开！今儿再不给个说法，我就告到京兆府去，看大老爷会不会革了你的功名！”
大门后头终于有了动静，窦雪辞坐在马车里，一眼认出那是邹云谏的小厮，叫小五那个。
这才恍惚想起，这里就是邹云谏出府后，窦家腾出来给他住下的一处院子。
小五捏着鼻子，离门口的金汁远了些，才瞪着李大虎骂。
“李大虎你不要欺人太甚，这都第几回了！
你家那丑闺女嫁不出去了，非赖上我们爷！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照照自己是个什么样子！”
丽娘被人骂丑，委屈地拽着李大虎的袖子直哭，李大虎忙安慰闺女。
转身又气得拾起旁边装金汁的木桶，朝小五砸过去。
“放你娘的屁！我家丽娘貌美如花，十里八乡谁不羡慕老子！
若非你家公子臭不要脸，偷看丽娘洗澡，坏了她的清誉，我岂能将女儿嫁给他那个瘸子！”
窦雪辞不由将目光挪向叫丽娘的女子，…她不能妄言评价女子的容颜，那样不礼貌。
可这丽娘实在称不上貌美如花，身材之魁梧，比她爹李大虎宽两倍还多。
“你做的？”
窦雪辞问霍景川。
“男未婚，女未嫁。
那丽娘自邹云谏搬来后，对他一见倾心，我便做做好事，帮她一把。”
霍景川小心翼翼观察着窦雪辞的神色，忽然见她眉间舒展，隐隐有些笑意，才终于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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