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的门重新合上,隔绝了秦昊苍那急促且带着愤懑的皮鞋声。
屋里的空气仿佛都被净化了一遍,重新充满了那种令人安心的、淡淡的烟草与消毒水混合的味道。
林振没再提刚才那个人,就像随手拂去了一粒灰尘。他指着桌上的图纸,手指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极短且干净。
“氧化镧只能提高折射率,但如果你想让光在玻璃纤维里全反射,还需要一层皮。”林振的声音低沉,语速很快,“芯层玻璃折射率高,皮层玻璃折射率低。魏工,这就像是给光修了一条高速公路,只能直走,不能拐弯。”
魏云梦盯着那张图,苍白的脸上渐渐浮起一抹因为极度专注而产生的红晕。
她那双平日里只装着金属晶格的眸子,此刻却倒映着林振专注的侧脸。
这个男人,刚刚才像个护崽的狼王一样把人怼走,转头就能跟你讨论微米级的光学结构。这种极端的反差,比任何高纯度的合金都要迷人。
“双坩埚法……”魏云梦喃喃自语,脑海中迅速构建出模型,“内坩埚熔芯,外坩埚熔皮,在流出的一瞬间复合成型。但这需要极高的温控精度,稍微抖一下,这根丝就废了。”
“我相信你的手。”林振直起腰,把图纸折好,重新放回那件军衬的贴身口袋里。那个位置,紧贴着心脏。
魏云梦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去办出院手续,顺便要把这份图纸送去机要室备案。”林振看了看手表,语气温柔,“你可以收拾东西了。十分钟后,车在楼下。”
说完,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那背影挺拔如松,军衬背后的汗渍还没干透,显出几分粗犷的男人味。
魏云梦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她掀开被子下床。虽然身体还有些虚,但精神头却足得很。那是被林振那句“我相信你的手”给喂饱了的。
“咚咚。”
房门被轻轻敲响。
之前那个圆脸小护士探进头来,手里拿着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病号服换洗单据。看到秦昊苍不在,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明显闪过一丝八卦的光芒。
“魏同志,办出院啦?”小护士走进来,手脚麻利地帮着魏云梦整理床铺,“刚才那位穿中山装的男同志走了?脸色好像不太好看呀。”
魏云梦正在叠那件洗得发白的军装外套,闻言只是淡淡“嗯”了一声,清冷得像块冰。
小护士也不尴尬,眼神往门外飘了飘,声音突然变得软糯了几分,带着点小姑娘特有的羞怯:“那……刚才那位林首长呢?去交费了?”
魏云梦手上的动作一顿。
即使背对着,她也能感觉到身后那道热切的视线。
这几天住院,只要林振一来,护士站的小姑娘们就像是闻到了花香的蜜蜂,一个个换着班地往这间病房跑。量体温、送药、换床单,频率高得离谱。
“他去忙了。”魏云梦转过身。
她穿着一件简单的高领毛衣,外面套着有些宽大的工装外套。虽然病体初愈,脸色苍白,但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清冷绝艳,让身为同性的小护士都忍不住呼吸一滞。
太美了。
这种美不是那种软绵绵的漂亮,而是一种带着锋利感的精致。
小护士有些自惭形秽地抓了抓衣角,但想起林振那张如同电影明星般冷峻的脸,还是鼓起勇气凑近了半步。
“魏姐,跟你打听个事儿呗。”小护士压低声音,脸红得像个熟透的苹果,“那个林首长……他结婚了吗?”
魏云梦正在扣扣子的手指猛地收紧。
果然。
“没结婚。”魏云梦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小护士的眼睛瞬间亮得像灯泡:“真的?那……那他有对象吗?我看他这一天两趟地往这儿跑,对您挺上心的,你们……”
“我们是战友。”魏云梦截断了她的话,抬起眼皮,那双清凌凌的眸子直视着小护士,“纯粹的革命友谊。”
“哎呀,那就好!”小护士明显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脸上的笑容变得灿烂又带着点小心思,“我看首长人长得俊,级别还高,就是看起来冷了点。魏姐,既然你们不是那种关系……能不能麻烦您给牵个线?”
小护士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叠成心形的信纸,往魏云梦手里塞:“我叫刘兰兰,是咱们院卫校毕业的,成分也是贫农,身家清白。您就帮我把这个给他,或者……或者跟他说一声,我想请他看场电影,就在前门那边的电影院……”
魏云梦低头,看着手里那封带着淡淡雪花膏香味的信。
粉红色的。
甚至还没拆开,她就能猜到里面写满了那些关于风花雪月的崇拜。
要是换个人,或许会觉得这小姑娘勇敢可爱。
但此刻,魏云梦只觉得心里像是被人塞了一团蘸了醋的棉花,酸涩中带着一股子躁意。
林振是她的。
这个念头突兀而霸道地跳了出来,吓了魏云梦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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