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走过去一看,只见灶台塌了一角,砖石散落,露出里面黑黢黢的泥土,一股潮湿的土腥味混杂着陈年烟灰的气息弥漫开来。她伸手摸了摸粗糙的断壁,触手一片凉意,眉头也蹙了起来:“这……找人修葺,怕是又要花不少银钱。” 她们刚刚看到点希望,实在不敢轻易动用那点微薄的积蓄。
宋知画看着坍塌的灶台,又看了看院子里湿润的泥土和散落的石块,脑中灵光一闪。她蹲下身,抓起一把略带粘性的黄土在指间捻了捻,感受着那潮湿冰凉的触感。
“娘,奶,你们别急。”她站起身,眼神清亮,带着一种成竹在胸的沉稳,“或许……我们可以自己做一个。”
“自己做?”陈婆子愕然,“画儿,这垒灶可是技术活,咱们女人家哪会这个?”
苏氏也担忧地看着女儿:“画儿,这能行吗?别白费了力气。”
宋知画挽起袖子,露出纤细却有力的手腕,开始动手清理灶台废墟的碎砖石,边做边解释,语气平和而自信:
“我们不垒那种大灶。我想做个小的,就用这黄泥掺上些切碎的干草,增加韧性,塑个形。样子……跟我以前在……在杂书上看到的一种叫‘炉子’的物件差不多,下面留个口添柴,上面开口坐锅,中间用树枝做个简易的炉箅子,通风好,省柴火,而且做得小巧些,冬天还能搬到屋里取暖。”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描述着一种苏氏和陈婆子从未听过的、类似现代煤炉的构造。
陈婆子听得半信半疑,但见孙女说得头头是道,动作也利落,便也挽起袖子:“你这孩子,主意总是多的。奶帮你和泥!” 她粗糙的手抓起黄土。
苏氏看着女儿那专注的侧脸,心中又是欣慰又是酸楚。她知道女儿身上有许多她不知道的秘密,就像她自己一样。她不再质疑,柔声道:“娘去把干草捶软些。” 她拿起一把干草,走到一旁,用石块细细捶打,让干草变得柔韧,空气中弥漫开干草被捶打后散发的淡淡植物清香。
三人说干就干。宋知画负责设计和塑形,她用手将混合了干草的黄泥不断摔打、塑造成一个中空的、下宽上略收的圆筒状,又在底部巧妙地掏出一个添柴的口,内部用几根粗细均匀的树枝架起一个简单的炉箅。她的动作带着一种与现代知识结合的奇妙笃定,泥土粘腻的触感沾满了她的手指和手臂。
陈婆子负责递泥、找合适的树枝,看着那初具雏形的泥炉,啧啧称奇:“哎呦,还真像那么回事!画儿,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苏氏则将捶软的干草仔细地掺进泥里,看着女儿忙碌而坚定的身影,在渐沉的暮色中,仿佛笼罩着一层柔光。她轻声对陈婆子说:
“娘,画儿她……像她爹,心灵手巧,肯动脑筋。” 她这话说得含糊,既像是说给陈婆子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那是对另一个人的悄然怀念。
天色暗下来之前,一个造型奇特却结构合理的小泥炉终于做好了,静静地立在院子中央,等待着风干。虽然还不知道效果如何,但三人看着这个共同劳动的成果,看着彼此脸上沾着的泥点,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夜色渐浓,山风穿过林隙,带来远处几声模糊的犬吠。双柳镇上一家客栈上房内,烛火摇曳,映着燕博文略显苍白的脸。他肩胛处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带着一种沉闷的灼热感,提醒着不久前的生死危机。
侍卫长风推门而入,他抱拳躬身,声音压得很低:“爷,附近几个村子都暗访过了,并未听闻有精通医术的女子。乡民们有个头疼脑热,多是硬扛,或是找些土方子,再不然就是去镇上的济世堂。”
燕博文眼中并未露出太多意外,那般利落精准的伤口处理,后来服下的汤药也十分管用,绝非寻常村野乡医的手笔。他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那块已经洗净、却依旧能看出撕扯痕迹的浅色棉布布条。布料普通,是乡下常见的粗棉,触手略显粗糙。
“既然人找不到,就从物上找。”他将布条递给长风,声音低沉而冷静,“拿着它,去查。重点查访家中有类似布料衣物的人家。记住,是暗中查访,不要惊动对方。”他顿了顿,补充道,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若找到人,重金酬谢。此女医术不凡,若能……收为己用,最好不过。”
“是,属下明白。”长风双手接过布条,小心收好。他深知世子求贤若渴,尤其是在这人才紧缺的云州地界,一位医术超凡的医者,以后能成为很好的助力。
长风退下后,房间角落的阴影里,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多了一人,正是暗卫夜一。他气息内敛,唯有眼中精光显示其不凡。
“主子,”夜一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追杀您的人,手法干净利落,用的是军中惯用的制式横刀,但刻意磨去了标识。他们对我们此行路线似乎颇为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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