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王安排的这处别院,名为“听竹小筑”,坐落于临安城东南隅,毗邻着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环境清幽雅致,与之前猫儿胡同的藏身之所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白墙黛瓦,飞檐翘角,院内回廊曲折,假山流水点缀其间,俨然是官宦之家修养的别业规格。
然而,在这份雅致宁静之下,无处不在的监控和束缚,却比冰冷的刀剑更令人窒息。
沈月被安置在一间宽敞明亮的客房内,锦被软枕,熏香袅袅,妆台上甚至摆放着崭新的衣裙和首饰,皆是上好的料子和做工。两名被指派来伺候她的侍女,名唤墨画、琴音,年纪虽轻,却行事沉稳,手脚麻利,低眉顺目间透着训练有素的恭谨,从不多言,也绝不多问。她们周到地伺候沈月沐浴更衣,端来热气腾腾的精致膳食,却像两尊没有感情的玉雕,时刻提醒着沈月她身处何地。
院外看似无人看守,但沈月能清晰地感觉到,至少有三道以上若有若无、却极其强大的气息,如同蛛网般笼罩着整个小院。其中一道气息阴冷晦涩,与那日的雨煞魂同源,显然也是类似的护卫傀儡,战力深不可测。另外两道则是活人的气息,内力悠长,至少是武师境高阶,甚至可能是大武师,如同蛰伏的猛虎,无声地震慑着任何可能的异动。
这就是奕王所谓的“安全”?一个更加华丽、也更加坚固的牢笼。
沈月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看着窗外被雨水洗刷得青翠欲滴的竹叶,面色平静,心中却波涛汹涌。
奕王知晓她最大的秘密,这如同悬顶之剑,让她寝食难安。他到底是如何得知的?是通过某种神秘的术法?还是她无意中露出了什么破绽?亦或是……这个世界,对于“异世之魂”本就有所记载或感知?
未知,才是最大的恐惧。
但他并未立刻对她不利,反而出手救了她,甚至留下了招揽的余地。这说明她的“价值”极大,大到让这位权势滔天的王爷都愿意花心思周旋。
价值……沈月默默咀嚼着这两个字。前世,她的价值在于精明的商业头脑和投资眼光,最终却落得那般下场。今生,这价值似乎变得更加复杂和危险——超越时代的知识,化解奇毒的能力,以及这诡异的“穿越者”身份。
奕王想要什么?仅仅是化解碧磷蛊的方法?还是她脑中所有的“奇技淫巧”?或者,与她这“异世之魂”的身份有关,涉及某些更隐秘、更匪夷所思的图谋?
而萧煜呢?他是否也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他当初的合作,真的仅仅是为了香皂和那些“格物之术”吗?
一个个疑问如同漩涡,将她紧紧缠绕。她发现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棋局,而自已不仅是一颗棋子,更可能本身就是棋盘上被争夺的“宝物”本身。
这种失去掌控、命运系于他人之手的感觉,糟糕透顶!
不行!绝不能坐以待毙!
沈月猛地站起身,在铺着柔软地毯的房间里缓缓踱步。墨画和琴音安静地侍立在外间,如同无声的影子。
奕王给了她“思考”的时间,这就是机会。她必须利用这段时间,尽可能地了解对手,收集信息,并寻找破局之法。
硬闯是不可能的,那无异于自杀。唯一的出路,或许还在“价值”二字上。
奕王看重她的价值,那她就必须让这价值变得更大、更不可替代,甚至……带上一定的危险性,让对方在利用她时有所顾忌。
如何提升价值?仅仅是拿出更多的新奇发明?不够。这些或许能带来财富,但未必能触动奕王的核心利益。
碧磷蛊……关键或许还在这上面。奕王如此关注此毒,甚至可能因此与萧煜敌对,此毒必然牵扯极大。
若能掌握此毒的真正奥秘,甚至……研发出更厉害的东西呢?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滋生。
她需要材料,需要信息,需要试探奕王的底线。
打定主意,沈月走到门口,对守在外间的墨画柔声道:“墨画姑娘,我有些气闷,不知可否取些纸笔来?我想写写画画,打发时间。”
墨画恭敬应道:“姑娘稍候,奴婢这就去取。”
很快,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被送了过来。
沈月铺开宣纸,却没有画那些奇巧器械的图纸,而是提笔写下了一连串的药名和材料名称。其中大部分是些常见的药材,但中间却夹杂了几味剧毒之物,如砒霜、乌头、断肠草,甚至还包括了“碧磷蛊”中毒虫可能栖息的南疆特有的几种稀有植物和矿物。
写完之后,她吹干墨迹,将纸递给墨画,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属于研究者般的专注和苦恼:“墨画姑娘,麻烦你将这个交给能主事的人。我近日对草木毒性有些兴趣,想琢磨些东西,需要这些材料。其中几味或许难寻,尽力即可。”
墨画接过单子,目光快速扫过,当看到那几味剧毒之名时,她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如常,恭敬道:“是,奴婢这就去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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