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天色已彻底暗沉下来,如同一块巨大的、浸透了墨汁的绒布,严严实实地笼罩着临安城。怡红苑后院的喧嚣早已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山雨欲来前的死寂,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更衬得这寂静深不见底。
厢房内烛火摇曳,将人影拉得忽长忽短,明明灭灭。
林先生的决定既下,整个团队立刻如同精密的机器般高效运转起来。不过半个时辰,一切已准备就绪。
两名黑衣高手小心翼翼地将依旧昏迷的少主用厚厚的锦被裹好,稳稳抬起。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似乎平稳了些许,沈月那粗暴的“急救”和后续的草药似乎真的起了作用,暂时吊住了他的性命。
林先生看了一眼沈月,语气不容置疑:“沈姑娘,请随我们来。”
沈月点点头,在小翠惊恐又不舍的目光中,被秦风“护送”着,跟在担架之后,走出了这间短暂的避难所。
后院角门无声无息地打开,门外并非想象中的小巷,而是并排停着三辆其貌不扬的乌篷马车。马车看起来平平无奇,拉车的马匹也并非神骏非凡,但沈月注意到,车辕坚固,车轮包着厚厚的皮革以减少声响,车夫皆是目光沉静、气息沉稳之辈,显然都是训练有素的好手。战力值或许不及秦风,但也绝非普通车夫。
“请。”林先生示意沈月上中间那辆马车。
沈月提起那身破旧裙摆(内心无比别扭地),在秦风的虚扶下登上马车。车厢内部却远比外面看起来宽敞舒适,铺着厚实的软垫,角落固定着一盏小小的防风油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甚至还有一个小几,上面放着水壶和干粮。显然,这些马车是经过特殊改装的,注重实用性和隐蔽性。
少主被安置在最前面那辆马车中,由林先生亲自看护。沈月所在的中间马车,除了她,便是如同影子般坐在车门位置的秦风。最后那辆马车则装载着一些物资和另外两名黑衣高手。
车队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驶出偏僻的后巷,融入了临安城已然稀疏的夜色人流之中。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单调而规律的辘辘声。车厢内光线昏暗,气氛压抑。
沈月靠坐在柔软的垫子上,身体随着马车轻轻摇晃。她闭着眼睛,似乎因疲惫而假寐,实则大脑正在飞速运转,感官提升到极致,捕捉着外界的一切信息。
马车行驶的方向并非朝着繁华城区,而是向着城南而去。沿途能听到的声音逐渐变化,从偶尔的酒楼喧哗、更夫打更,到后来的犬吠声声、流水潺潺,显然是在朝着城郊方向行进。
他们要去哪里?所谓的“安全的地方”是何处?林先生这群人,到底是什么来历?那个少主,又是什么身份?
无数疑问在她心中盘旋。她就像一叶误入深海的小舟,四周是望不到边的迷雾和潜伏的巨兽,稍有不慎便是船毁人亡。
但她沈国庆(月)从来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越是危险,越要冷静。
她悄悄调整了一下坐姿,眼睫微掀,目光落在如同石雕般守在车门口的秦风身上。
此人从上车后便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呼吸悠长几不可闻,身体随着马车的颠簸微微调整重心,始终保持最佳的警戒和发力状态。这种纪律性和专业性,远超她印象中的古代护卫。
“秦……壮士?”沈月试探性地开口,声音依旧带着刻意维持的虚弱沙哑。
秦风身体未动,只是头部极轻微地偏转了一个角度,表示他在听。
“……少主的伤势,拖不得……不知我们此行要去往何处?可有……稳妥的医者等候?”她问得合情合理,完全是一副尽心尽责的“大夫”模样。
秦风沉默了片刻,才生硬地回答:“姑娘不必多问,到了自然知晓。自有名医为少主诊治。”他的声音平板无波,不带任何感情色彩,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套话失败。沈月并不气馁,继续试探:“……那便好。只是少主所中之毒诡异,小女子所用的不过是乡野偏方,暂时压制……若那位名医问起,小女子也好将症状和处理方式仔细说明,以免……有所错漏。”
她这话既是打探对方是否真有“名医”,也是为自己后续可能出现的“不专业”或者对方名医无法彻底解毒做铺垫——看,我早就说了我只是个用偏方的。
秦风再次沉默,似乎在权衡什么,半晌才道:“姑娘届时如实告知即可。”依旧是滴水不漏。
沈月心中暗骂一声木头疙瘩,但也不再追问,以免引起怀疑。她转而将注意力投向窗外。
马车似乎已经驶出了临安城,道路变得有些颠簸,周围愈发寂静,只有风声、虫鸣和单调的车轮声。偶尔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几声狼嚎,显得格外瘆人。
又行驶了约莫一个时辰,马车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沈月感觉到马车驶上了一条更为崎岖不平的道路,似乎在爬坡。透过车帘的缝隙,她看到外面不再是平坦的田野,而是黑黢黢的山影轮廓,如同蛰伏的巨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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