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寒山别院彻底吞没。白日的细雨早已转为淅淅沥沥的冷雨,敲打着屋檐窗棂,发出单调而令人心烦意乱的声响。乌云蔽月,星光隐匿,整个天地间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与潮湿的寒意。别院内,灯火比往日稀疏了许多,且大多集中在内院主屋和周云羲所在的寝阁附近,仿佛在刻意收缩防御,透出一股山雨欲来的紧绷。
凌烬所在的西厢客房,只点了一盏昏黄的油灯。他并未入睡,而是盘膝坐在床榻上,尝试按照胡大夫传授的粗浅导气法门,调理着体内依旧紊乱的气息。外伤在珍稀药材和精心护理下好了不少,但丹田处那团灼热的阳火,却像一头被囚禁的困兽,时而沉寂,时而躁动不安,每一次异动都牵扯着未愈的经脉,带来针扎般的刺痛。他眉头紧锁,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不仅仅是因为身体的不适,更因为一种源自本能的、对危险的敏锐感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压抑,连窗外的雨声,似乎都掩盖不住某种潜行的杀机。
突然,一阵极其轻微、几乎与雨声融为一体的瓦片摩擦声,从屋顶上方极快地掠过!
凌烬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不是猫,也不是风!这声音轻灵而刻意,是夜行人的身法!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抓向了放在枕边的断剑“流火”,冰冷的剑柄入手,带来一丝奇异的心安。几乎在同一时间,他听到院墙方向传来一声被刻意压低的、短促的鸟鸣示警——那是护卫约定的暗号!
敌袭!
凌烬没有丝毫犹豫,强忍着伤处的疼痛,翻身下床,脚步轻捷地移至窗边,将窗户推开一道细缝,冰冷的雨水夹杂着寒意立刻涌了进来。他凝神向外望去,黑暗中,只见几条鬼魅般的黑影,正借着雨声和夜色的掩护,如同壁虎般从不同方向的院墙翻入,落地无声,迅速向着内院方向潜行而来!人数不多,约莫五六人,但动作矫健,配合默契,显然是精通暗杀的好手!
他的心脏骤然缩紧!果然是幽冥道!他们终究是按捺不住,动手了!而且选择在这样一个恶劣的天气夜袭,正是要打一个措手不及!
就在这时,他隔壁房间的窗户也被轻轻推开,周云羲的身影出现在窗口,她似乎也早已惊醒,身上只披着一件单薄的外袍,脸色在黑暗中有些模糊,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冷静地扫视着院中的情况。她也看到了那些入侵的黑影。
两人的目光在黑暗中短暂交汇,无需言语,都明白了眼前的局势。周云羲朝凌烬微微颔首,示意他稍安勿躁,随即轻轻打了个手势。
霎时间,异变陡生!
原本看似平静的庭院中,数个不起眼的角落突然弹起绊索,两名冲在最前的黑衣人猝不及防,被绊得踉跄前扑!与此同时,数支弩箭从暗处激射而出,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直取黑影要害!
“有埋伏!散开!”黑影中有人低喝一声,声音沙哑难辨。其余几人反应极快,或挥动兵刃格挡弩箭,或就地翻滚躲避,显示出极高的实战素养。弩箭大多落空,只有一人手臂被擦伤,闷哼一声。
暗处的护卫见偷袭未能尽全功,也不再隐藏,纷纷从廊柱后、假山旁现身,手持钢刀,结成战阵,与闯入的黑衣人战在一处!一时间,庭院中刀光剑影闪烁,金铁交鸣之声、怒喝声、惨叫声瞬间压过了雨声,打破了夜的死寂!
战斗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幽冥道派来的显然是精锐,武功诡异狠辣,招式刁钻,专攻要害,且相互之间配合极为默契,往往两三人一组,攻防一体,让人数稍占优势的护卫一时竟难以拿下。而护卫们则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和严密的阵型,死死将黑衣人挡在内院之外。
凌烬紧握着断剑,透过窗缝紧张地观察着战局。他看到一名护卫被黑衣人诡异的掌法击中胸口,吐血倒地;也看到另一名护卫奋不顾身,以伤换伤,一刀劈中了对手的肩膀。鲜血很快染红了被雨水打湿的青石板,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开来。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些护卫是保护周云羲的力量,也是他目前安全的屏障,绝不能有失!
周云羲始终站在窗后,面无表情地看着下方的厮杀,仿佛眼前不是生死搏杀,而是一盘棋局。她偶尔会低声对守在门外的护卫首领下达简短的指令,调整防守的侧重。她的冷静,在一定程度上稳定了人心。
然而,幽冥道的人似乎志不在缠斗。其中两名武功最高的黑衣人,突然联手爆发,一人使软剑,剑光如毒蛇吐信,缠绕住数名护卫的兵刃;另一人则身法如鬼魅,趁机脱出战团,如同一缕青烟,直扑周云羲所在的寝阁方向!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擒贼先擒王!
“保护小姐!”护卫首领厉声大喝,想要回援,却被剩下的黑衣人死死缠住!
眼看那鬼魅身法的黑衣人就要跃上寝阁外的回廊,凌烬瞳孔骤缩,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冲出去!他答应过交易,要保她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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