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楼之内,时空仿佛被那缓缓收缩的死亡漩涡所扭曲、压缩。千万厉鬼化身带起的黑红色怨气,如同活物般缠绕、绞动,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呜咽与嘶嚎。向二娃置身于这漩涡的最中心,感觉自己就像落入了无形磨盘中的谷粒,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越来越强的恐怖撕扯力。
这股力量并非作用于肉体,而是直接针对他最为本质的魂魄本源。仿佛有无数双冰冷无形的巨手,插入他的识海,抓住他的三魂七魄,正在用尽全力地向不同方向撕拉、拽扯!那种痛苦,远超肉体所能承受的任何酷刑,是一种源于存在本身的、即将被分崩离析的大恐怖。意识开始模糊,记忆的碎片如同被狂风吹起的纸片,在脑海中混乱地翻飞、湮灭。自我认知的边界正在变得模糊,他甚至有一瞬间产生了“我是谁?我为何在此?”的茫然。
体内那原本被催谷到极致、准备做最后一搏的星辰之力,在这针对魂魄的恐怖撕扯下,如同被抽掉了根基的楼阁,瞬间变得涣散、混乱、难以凝聚。破煞锥上那点刚刚亮起的、凝聚了他所有希望与力量的毁灭性星芒,也随之剧烈闪烁,明灭不定,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熄灭。护体的银色星辉,更是被压缩到了仅仅贴附体表薄薄一层,光芒黯淡,如同风中残烛,在怨气漩涡的侵蚀下发出“滋滋”的哀鸣,范围不断缩小。
(不……不能放弃!凝聚起来!把力量凝聚起来!)
向二娃在心中发出无声的咆哮,几乎将牙关咬碎。他强忍着魂魄被撕扯带来的、几乎要让他意识崩散的剧痛与虚无感,以残存的所有意志力,如同一个濒死的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疯狂地试图重新收束、掌控那些濒临失控的星辰之力。他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必须在力量彻底溃散、魂魄被彻底撕碎之前,爆发出最后一击,哪怕不能摧毁源头,也要撕开这漩涡,博得一线生机!
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了与体内涣散力量的角力之中,与那无处不在的魂魄撕扯力抗争。精神高度集中,以至于对周遭其他细微变化的感知,不可避免地变得迟钝了一些。
就在这生死系于一线的、精神与力量都紧绷到极致的刹那——
一个声音,突兀地,直接在他识海深处响起。这个声音,并非之前那沙哑阴冷的男声,也非孟红那充满怨恨的咆哮,而是……一种温和、慈祥、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心安的信赖感的女性声音。这声音,隐约间,竟与他记忆中那模糊的、属于母亲“林秀娥”的呼唤,有几分相似!
“孩子……累了就睡吧……别再挣扎了……”
“放下吧……所有的痛苦都会结束……”
“回归永恒的安宁……那里没有仇恨,没有迷茫……”
“娘在这里……来接你了……”
这声音如同拥有魔力,带着一种直击灵魂最深处的疲惫与渴望安宁的本能。在向二娃此刻魂魄受创、意志力因极度消耗而处于最脆弱状态的时刻,这声音就像一股温暖的、诱惑的暗流,悄然侵蚀着他紧绷的心防。那声音中蕴含的“母爱”与“安宁”的意象,与他内心深处对亲情、对归宿的渴望产生了某种危险的共鸣。
(是……娘亲的声音?不……不对……娘亲的声音……不是这样的……可是……好累……真的好累……也许……放下真的是一种解脱……)
一个微小的、代表着放弃与妥协的念头,如同毒蛇般,在他因痛苦和疲惫而变得不再那么坚定的意志壁垒上,咬开了一道细微得几乎无法察觉的缝隙。
一念偏差!
就是这一丝看似微不足道的心神松动,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却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体内那本就濒临失控的星辰之力,因这一丝掌控力的微妙缺失,彻底失去了最后的约束,如同脱缰的野马,在他经脉中疯狂乱窜,甚至发生了反噬!一股逆血猛地涌上喉咙,他再也压制不住,“哇”地一声喷出了一口殷红的鲜血,血珠尚未落地,便被周围的怨气侵蚀、冻结成黑色的冰晶。
而更致命的是,他对外界那死亡漩涡的抵抗,也因这心神一霎那的涣散,出现了致命的停滞!
“就是现在!”
旧楼深处,那隐匿的黑暗中,那双冰冷的眸子骤然亮起残忍而兴奋的光芒。一直蓄势待发的那股凝练、阴毒、带着古老邪术气息的力量,如同终于等到了猎物最虚弱时刻的毒蛇,发出了致命的一击!
并非能量冲击,也非物理攻击,而是一道无形无质、却蕴含着极其恶毒的“破魂咒”的精神尖刺!这道尖刺,趁着向二娃心神因那诱惑之音而出现细微偏差、抵抗出现停滞的瞬间,以超越思维的速度,精准无比地穿透了他那已然黯淡摇曳的护体星辉,狠狠扎入了他的识海最深处!
“呃啊啊啊——!”
向二娃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这道“破魂咒”并未直接摧毁他的魂魄,却像是一把淬毒的钥匙,瞬间瓦解了他魂魄最后的防御本能,并且强行打开了一条通往他魂魄本源的、不设防的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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