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蜷缩起身体,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意识在清醒与昏迷的边缘挣扎,仿佛下一秒就要坠入无尽的黑暗与冰冷之中。
就在这危急关头,一股不同于泥道士那醇厚阳和气息的、清冷而柔和的力量,悄无声息地弥漫了整个偏殿。
是萍娘娘!
只见偏殿角落那尊不起眼的泥塑神像上,微光一闪,一道淡薄如烟、身着素雅宫装的身影悄然浮现,正是萍娘娘的鬼神之体。她看着床上痛苦挣扎的向二娃,秀美的眉头微蹙,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担忧。
泥道士此时也返回了殿内,手中拿着几株新鲜的、还带着泥土气息的草药,看到萍娘娘现身,他并不意外,只是微微颔首。
“他的情况很糟,”泥道士沉声道,“肉身创伤虽重,尚可调理。但魂魄受怨气剧烈冲击,已有离散之象,若不及时稳固,恐有魂飞魄散之危,或是被那怨气彻底侵染,沦为只知仇恨的疯魔。”
萍娘娘飘近床边,伸出虚幻的手掌,轻轻悬在向二娃的额头之上,感受着那混乱、微弱且充满负面能量的魂力波动,脸色更加凝重。
“怨念深重,如附骨之蛆,更引动了他魂魄旧伤,”她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泥道士,你的阳气虽能护他心脉,但强行驱散这深入魂魄的怨煞,恐会伤及他本源。需得以精纯阴气,徐徐引导,化解怨戾,抚平震荡。”
泥道士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你所言甚是。阴阳相济,方是正理。老夫以草药稳住其肉身生机,驱散伤口表层怨煞。这安抚魂魄、涤荡魂内淤浊之事,便有劳萍娘娘了。”
这是阳间修行者与阴世鬼神之间一次罕见的协作。
泥道士不再多言,将手中草药放入口中咀嚼,混合着自身真元,化作一团散发着浓郁生机与药力的碧绿色糊状物,小心翼翼地敷在向二娃左臂那狰狞的伤口上。草药触及伤口的瞬间,发出“滋滋”的轻响,一股清凉之意暂时压下了火辣的疼痛,并与盘踞的怨煞之气发生了激烈的对抗,缕缕黑烟从伤口边缘被逼出。
与此同时,萍娘娘深吸一口气——虽然她并不需要呼吸,但这更像是一种凝聚力量的动作。她周身散发出更加清晰的、如水月光般的清辉。她双手虚按,悬于向二娃身体上方,精纯而柔和的**太阴之气**,如同涓涓细流,开始缓缓渡入向二娃的体内。
这并非强行灌输,而是一种充满灵性的引导与抚慰。
清冷的气流首先包裹住向二娃剧烈疼痛的头部,如同母亲温柔的手,轻轻抚平那因恐惧和痛苦而紧绷的神经,将那些混乱、恐怖的记忆画面暂时隔绝、安抚。向二娃在无意识中发出了一声舒适的呻吟,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展。
紧接着,太阴之气深入他的经脉,并非与星辰之力冲突,而是如同润滑剂和清道夫,温柔地梳理着那些因过度透支而变得干涩、灼痛的经脉,引导着体内残存的那点星辉,以更温和的方式缓缓运转,滋养着枯竭的丹田。
最重要的是,这股力量直接作用于他震荡不稳的魂魄本源。
向二娃在朦胧中,感觉自己仿佛漂浮在一条平静而清凉的溪流之中。溪水温柔地包裹着他,洗涤着他魂魄上沾染的怨毒、恐惧、暴戾等负面情绪。那些如同跗骨之蛆的阴寒怨气,在这精纯的太阴之气面前,仿佛遇到了克星,被一点点地软化、分解、最终化作虚无。破碎摇曳的魂光,在这股力量的滋养与缝合下,渐渐变得稳定、凝聚。
萍娘渡气,稳魂魄于将散之际。
这个过程缓慢而持续。泥道士在一旁守护,不时调整草药的敷贴,或是捏动法诀,以自身真元辅助萍娘娘,平衡阴阳,确保治疗过程不会出现偏差。
夜幕完全降临,土山陷入了寂静,只有偏殿内微光闪烁,药香与淡淡的阴性能量气息交织。
不知过了多久,向二娃的意识终于从深沉的混乱与痛苦中,逐渐回归了清晰的感知。
他缓缓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泥道士那略显疲惫但依旧平静的面容,以及旁边那道逐渐变得淡薄、显然消耗不小的萍娘娘的虚影。
身体的剧痛依然存在,但已经从那种无法忍受的尖锐痛楚,变成了可以忍耐的沉重钝痛。左臂伤口处传来草药清凉和一丝麻痒的感觉,那是生机在缓慢修复的迹象。而最重要的是,他感觉自己的魂魄不再像之前那样飘忽欲散,虽然依旧虚弱,却仿佛有了根基,重新与这具身体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脑海中那些疯狂肆虐的恐怖画面和怨毒絮语,也平息了下去,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深深疲惫。
“感觉如何?”泥道士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向二娃张了张嘴,声音依旧沙哑,但清晰了许多:“好……好多了。多谢师父,多谢萍娘娘救命之恩。”他挣扎着想坐起来行礼。
“躺着。”泥道士按住他,“你伤势未愈,魂魄初稳,不可妄动。”
萍娘娘的虚影也微微颔首,声音带着一丝虚弱:“你好生休养,莫要再轻易涉险。那厉鬼……经此一役,怨气虽稍挫,但其根源未除,恐不会善罢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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