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借星辰之力初显的微光与胸中一股不屈的怒气,向二娃(他强迫自己适应这个真正的名字)暂时逼退了档案室中那些贪婪而弱小的鬼影。然而,这短暂胜利的代价是巨大的。强行催动尚未完全恢复、且与魂魄状态并未完美契合的星辰之力,如同在布满裂痕的管道中强行加压,反噬来得猛烈而直接。
一阵远超以往的、仿佛要将整个头颅从内部劈开的剧烈痛楚,猛地攫住了他!这痛楚不仅源于魂魄的撕裂感,更夹杂着星辰之力对阴魂本质的灼烧般的排斥反应。他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摇晃,眼前阵阵发黑,耳边响起尖锐的耳鸣,几乎要当场晕厥过去。他不得不松开紧握的拳头,那微弱的清冷辉光瞬间消散,整个人虚脱般地依靠在背后布满灰尘的档案柜上,才勉强没有倒下。
胸口的“净心护灵符”察觉到宿主状态的急剧恶化,拼命散发出更加浓郁的乳白色光晕,如同最温柔的绷带,试图包裹、修复他那些仿佛随时会彻底崩裂的魂体伤痕。暖流持续注入,勉强吊住了他即将溃散的意识,但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虚弱与空乏,却如同无底深渊,不断吞噬着这来之不易的生机。
档案室内,重归死寂。那些退去的鬼影并未远离,依旧在昏暗的角落里、散落的纸堆阴影中扭曲蠕动着,散发着冰冷而贪婪的窥伺感,仿佛在耐心等待这盏不稳定的残灯彻底熄灭的那一刻。
向二娃大口喘息着,冷汗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紧贴着冰冷皮肤。身体的痛苦尚可忍耐,但精神上的冲击却如同海啸过后的余波,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他刚刚重建起来、却依旧脆弱不堪的自我认知。
向二娃……向福根……林秀娥……河畔村……石桥……
这些名字和地点,不再是冰冷的文字和模糊的影像,而是承载着沉甸甸情感与无数未解之谜的烙印。狂喜过后,是更深的忧虑与恐惧。爹娘如今怎么样了?哥哥向大娃的“溺毙”背后隐藏着什么?为什么母亲林秀娥的名字会出现在那邪异的语境中?
这些问题如同毒蛇,盘踞在他的心头,啃噬着他短暂的安宁。极度的精神疲惫、魂魄的重创、以及对亲人现状的强烈担忧,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极其特殊的精神状态。他的意识,处于一种清醒与昏迷、现实与虚幻的临界点上,仿佛随时会坠入更深层的意识领域。
就在这时,或许是“净心护灵符”在稳定他心脉时,无意中放大并引导了他内心深处最强烈的执念;或许是他自身魂魄在极度虚弱下,与某种冥冥中的血缘感应产生了短暂的共鸣;又或许是这废弃工厂本身残留的、与他过去相关的微弱“印记”被激活……
异变,发生了。
向二娃依靠着档案柜,半睁着的眼睛原本无神地望着前方布满污渍和剥落墙皮的空洞墙壁。忽然,那面墙壁开始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般,荡漾起一圈圈模糊的、无形的涟漪。眼前的景物开始扭曲、变形,色彩剥落,光线昏暗下去,仿佛有一层半透明的薄纱,缓缓覆盖了他的整个视野。
幻象,如同无声的潮水,悄然淹没了他。
他发现自己不再身处破败的档案室。周围的景象变成了一片低矮、破旧、弥漫着贫穷与岁月痕迹的村落边缘。泥土路坑洼不平,两旁是歪斜的土坯房或简陋的砖瓦房,空气中弥漫着柴火、牲畜粪便和潮湿泥土混合的、熟悉而令人心酸的气味。远处,那座在他记忆中反复出现的、古老的石桥静静地横跨在浑浊的河面上,在灰蒙蒙的天色下,如同一道沉默的伤疤。
这里……是河畔村!是他的家乡!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挣脱束缚。他的“视线”(或者说意识感知)不受控制地被牵引着,掠过几间破败的院落,最终定格在一间尤其低矮、墙皮脱落严重、屋顶茅草稀疏的土坯房前。
院子简陋得几乎没有像样的围墙,只用一些歪歪扭扭的树枝勉强围拢。院子里冷冷清清,看不到鸡鸭,也看不到晾晒的粮食,只有几件打满补丁、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孤零零地挂在一条褪色的麻绳上,在微风中无力地晃动着。
而就在那扇敞开着、仿佛随时会倒塌的破旧木门门槛上,他“看”到了他们——
父亲向福根,那个在花名册照片上尚算壮实、在他记忆中如山般可靠的汉子,此刻正背对着他(向二娃)的方向,坐在一个低矮的小木凳上。他的背影,佝偂得厉害,仿佛被无形的重担彻底压弯了脊梁,那件熟悉的、打着补丁的蓝色土布外套,此刻空荡荡地挂在他瘦骨嶙峋的架子上,显得异常宽大。他低垂着头,花白而凌乱的头发在萧瑟的风中微微颤抖,一只手无力地垂在膝边,另一只手似乎正抬起,用那粗糙如同老树皮的手背,一遍又一遍地,默默地、用力地擦拭着自己的眼睛。
没有哭声,没有言语。但那微微耸动的、瘦削到几乎能看见肩胛骨形状的肩膀,以及那无声擦拭的动作,却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加令人心碎!那是一个男人,一个父亲,在失去两个儿子、家庭破碎后,将所有痛苦、绝望与无力都强行压抑在心底,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偷偷宣泄的、极致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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