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心如同淬火的刀锋,冰冷而坚硬,但要将这决心转化为切实的行动,却需要周密的计划和足以支撑行动的体魄。二狗很清楚,以自己目前这具虽然经过《辰星耀世》初步淬炼、却依旧残留内伤、且被多重怨气侵蚀的身体状况,贸然再去闯X镇那种凶险之地,或者直接追寻那个神秘的“大师”,无异于自寻死路。他需要一个相对安全,且有可能获取关键信息的切入点。
张启的死亡,是整个事件的起点,也是官方记录在案的、相对“明朗”的环节。虽然警方认定为自杀,但二狗亲身经历过厉鬼缠身,深知那绝非简单的自杀。孟红信中透露的威胁,铁盒中诡异的符箓,以及脑海中那些混乱的记忆碎片,都指向了背后更深层的阴谋。重新调查张启的死亡,尤其是官方记录中可能被忽略或掩盖的细节,成了他当前最可行,也最可能有所突破的方向。而医院,作为张启坠楼后第一时间接收并宣告其“死亡”(尽管后来被二狗这游魂占据),保存着最初抢救记录和部分尸检信息的地方,无疑是最佳的调查起点。
他向泥道士提出了下山的请求,借口是需要购买一些个人用品,并且想去图书馆查阅一些资料,看看能否对恢复记忆有所帮助。他没有提及医院,更没有透露自己真正的目的。泥道士听罢,只是用那双清澈得过分的眼睛平静地注视了他片刻,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他故作镇定的表象,直抵他内心深处隐藏的急切与决绝。最终,泥道士什么也没问,只是如同往常般淡淡地点了点头,从他那件洗得发白的旧道袍袖袋里,摸出了几张皱巴巴、但面额不小的纸币,递了过来。
“早去早回,日落前务必归来。”依旧是那句不变的叮嘱,但这一次,二狗似乎从中听出了一丝不同于以往的、极其微妙的意味,像是一种默许,又像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手握带着泥道士体温的纸币,二狗心中五味杂陈。感激与猜疑再次交织。他低头道谢,将钱小心收好,没有再多言,转身便下了山。
再次踏入喧嚣的都市,二狗感到一种强烈的不适与格格不入。车水马龙的噪音被放大了无数倍,如同雷鸣般冲击着他的耳膜;熙攘的人流带着各种混杂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他头晕目眩;阳光下的高楼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光芒,晃得他几乎睁不开眼。辰星二耀带来的敏锐灵觉,在这种复杂混乱的环境里,变成了一种痛苦的负担。他必须时刻分出一部分心神,努力收敛自身的气息,屏蔽那些无用的感官信息,才能勉强维持表面的正常,不至于当街失态。
他首先去了一家廉价的服装店,用一部分钱购买了一套最普通的、毫不起眼的深色衣裤和一双运动鞋,换下了身上那件过于显眼的破旧道袍。看着试衣镜中那个穿着现代服装、却依旧难掩憔悴与一丝违和感的陌生自己,二狗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将脑海中那些属于张启的、关于城市生活的破碎记忆片段调动起来,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正常”一些。
然后,他来到了那家曾经救治过“张启”的市立中心医院。这是一栋庞大的、散发着消毒水、疾病与各种负面情绪混合气息的现代化建筑。站在医院门口,仰望着那高耸的、仿佛能吞噬生命的大楼,二狗感到一阵莫名的压抑和心悸。这里见证了太多的生离死别,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低沉的哀伤与绝望的能量场,这对于灵觉敏锐的他来说,极其不舒服。
他知道,医院的病历档案属于机密,绝非他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能够轻易查阅的。硬闯或者冒充家属风险太高。他需要一种更巧妙、更不引人注意的方式。
他在医院大厅里徘徊,观察着来往的人群和医护人员的工作流程。最终,他将目标锁定在了住院部大楼后面,一栋相对老旧独立的副楼。根据指示牌和一些工作人员的闲聊,那里是医院的行政和档案管理部门所在地,相对主楼要清静许多,管理也可能没有那么严格。
他绕到副楼后面,找到一个僻静的、堆放着一些废弃医疗器械和杂物的角落,假装系鞋带,实则迅速观察四周。确认无人注意后,他凭借《辰星耀世》带来的远超常人的身体协调性和轻盈度,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攀上了一楼一扇半开着透气、且外面有管道便于攀爬的窗户,敏捷地翻了进去。
楼内果然安静许多,走廊里灯光昏暗,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纸张和灰尘的味道。他按照墙上的指示牌,小心翼翼地避开偶尔路过的工作人员,向着档案室的方向摸去。幸运的是,或许是出于对这类行政部门的疏忽,也或许是午休时间临近,档案室的门竟然只是虚掩着,里面似乎没有人。
二狗心中一动,屏住呼吸,轻轻推开一条门缝。里面是一排排顶天立地的厚重档案架,上面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各种颜色的档案夹,如同沉默的墓碑,记录着无数人的病痛与生死。空气中纸张和墨水的味道更加浓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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