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仅仅梦到孟红的血色残影。现在,他的梦境变得更加光怪陆离,更加支离破碎,仿佛多个恐怖片段的强行拼接和快速切换:
有时,梦境始于张启那间熟悉的公寓。他(二狗)站在客厅中央,四周的墙壁上开始迅速蔓延开如同血管般的黑色纹路,温度骤降。孟红那带着暗红血光的厉鬼从卧室门口浮现,发出凄厉的嚎叫,扑杀而来。就在那冰冷的怨毒即将触及他皮肤的瞬间,场景陡然扭曲、破碎!他发现自己不再在公寓,而是沉入了冰冷刺骨、漆黑一片的河底!周围是滑腻冰冷的水草缠绕着他的四肢,模糊的、苍白的影子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然后,那只浮肿惨白、指甲缝里塞满黑色淤泥的鬼手,从更深邃的黑暗深处缓缓伸来,带着令人窒息的腥臭,抓向他的脚踝!他拼命挣扎,想要浮出水面,却感觉有什么东西死死地拖着他下沉。就在他即将溺毙的绝望时刻,画面再次切换!他发现自己正站在X镇那口枯井的边缘,井口下方不再是纯粹的黑暗,而是那张镜中鬼面!它惨白的脸几乎要贴到井口,咧开到耳根的嘴角露出森白的牙齿,发出那无声却震耳欲聋的癫狂狂笑,一双只剩下眼白的空洞眸子,死死地、怨毒地“凝视”着他!
有时,梦境会更加抽象和诡异。他感觉自己漂浮在一个无边无际、灰蒙蒙的空间里,周围是无数扭曲、哭嚎的模糊人脸,有孟红,有枯井水鬼,有张启,甚至还有一些完全陌生、但同样充满痛苦的面孔。这些面孔环绕着他,旋转着,嘶吼着,伸出无数苍白的手臂想要将他拉入它们之中。各种负面情绪——绝望、怨恨、恐惧、疯狂——如同实质的潮水,冲击着他的心神防线,试图将他同化。
这些来自不同“鬼物”和未知源头的恐怖景象,毫无逻辑地交织、切换,速度快得让他来不及反应,只能被动地承受着一波强过一波的惊悚冲击和情绪污染。常常在深夜,万籁俱寂之时,他会毫无征兆地发出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尖叫,猛地从床榻上惊坐而起!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不规则地跳动,如同要炸开一般,太阳穴突突直跳,血液冲上头顶,带来一阵阵眩晕。
每一次惊醒,他都浑身冷汗淋漓,单薄的寝衣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冰冷地紧紧贴在皮肤上,勾勒出他嶙峋的肋骨形状。粗重的、带着颤音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偏房里显得格外清晰和恐怖。黑暗中,他惊恐地圆睁着双眼,瞳孔在黑暗中急剧收缩又放大,紧张地环顾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床底的阴影,门后的空隙,窗外摇曳的树影……任何一点昏暗的轮廓,在他过度紧张的神经和混乱的感知下,都可能幻化成狰狞的鬼影。他不敢再轻易入睡,生怕一旦闭眼,又会坠入那无间地狱般的噩梦轮回。只能蜷缩在床角,用那床薄薄的、带着霉味的被子紧紧裹住自己冰冷颤抖的身体,抱着膝盖,将脸埋入其中,无助地等待着黎明那微弱光线的到来。窗外的任何一点风声、虫鸣,甚至树叶摩挲的沙沙声,都能让他如同惊弓之鸟般浑身一颤。
失眠、噩梦、惊悸,严重透支着他本就所剩无几的精神和体力。白日的浑噩与夜晚的惊惧,形成了一个恶性的、不断加速下沉的漩涡,疯狂地榨取着他的生命力和理智。
更让他感到恐惧的是,一些清晰的幻觉开始出现在他清醒的时候。
有时,在白日浑噩发呆的间隙,眼角的余光会清晰地瞥见一道快速闪过的黑影,形态有时像孟红的残影,有时像那枯井水鬼的轮廓,但当他猛地转头定睛看去时,却什么也没有,只有空荡荡的墙壁或晃动的树影。有时,在夜深人静、无法入睡时,他会清晰地听到门外传来极其轻微的、像是赤脚踩在潮湿泥土上的脚步声,窸窸窣窣,由远及近,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道观的院子里徘徊,甚至……就在他的门外停留。可当他屏息凝神,心脏提到嗓子眼,仔细去倾听时,那声音又诡异地消失了,只剩下他自己狂乱的心跳声。
他甚至开始无法控制地对泥道士产生怀疑和恐惧。虽然泥道士救了他,收留他,传授他法门,每日为他熬药,但那份过于的平静和神秘,在此刻精神高度紧张、感知混乱的二狗看来,也蒙上了一层诡异而不祥的色彩。他有时会觉得,泥道士那清澈得过分、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似乎能看穿他灵魂最深处的恐惧和混乱,那目光背后,是否也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他每日对着那尊粗糙泥塑的虔诚诵经,真的只是为了虚无的信仰吗?那泥塑内部,是否也存在着某种……东西?这个荒谬却强烈的念头,如同毒蛇,不时地啃噬着他的理智。
这种多疑、幻觉和日益加深的孤立感,让他变得更加绝望。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遗弃在暴风雨中的孤舟,四周是咆哮的黑暗巨浪,没有任何可靠的港湾。
他也再次拖着虚弱的身体,去过山脚下的土庙,寻求萍娘娘的慰藉。萍娘娘的虚影依旧慈和,但她能清晰地感知到二狗身上缠绕的多重怨念和那源自枯井的、更加阴湿诡异的寒气,以及他魂魄中那股因极度恐惧和混乱而产生的、不稳定的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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