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的晨雾还没褪尽,石洼村就像泡在一碗浑浊的米汤里,能见度不足丈许。村口那棵老槐树歪歪扭扭地杵着,枝桠上挂着的十几具“行尸”随着风轻轻摇晃,青灰色的皮肤紧绷在骨头上,像裹了层劣质的蜡,阳光照上去连点反光都没有。
李青的桃木剑刚碰到村口的石碾子,就听见“咔哒”一声轻响——是行尸关节转动的声音。他抬头望去,最靠近的那具行尸正缓缓转头,眼眶里没有眼珠,只有两个黑黢黢的洞,黑洞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随着他的动作,喉咙里挤出“嗬嗬”的气音,像是漏风的风箱。
“这玩意儿……还能动?”老周抱着小花往后缩了缩,脚下踢到个空陶罐,罐子滚出去老远,撞在墙根发出脆响。行尸们像是被惊醒的蛇,齐刷刷地转向声音来源,挂在槐树上的绳索“咯吱”作响,有具行尸的绳子断了,“噗通”摔在地上,却以一种诡异的姿势爬起来,四肢反折着朝他们挪来。
云逍的青铜剑出鞘,剑光劈开迷雾,正好照在行尸的脖颈处:“看这里。”
众人定睛望去,只见那青灰色的皮肤上有圈细密的牙印,齿痕浅而整齐,绝不是野兽的撕咬。更奇怪的是,伤口边缘泛着焦黑色,像是被符咒灼烧过,皮肉往里卷着,露出下面森白的骨头。
苏荣掏出银针,手腕一扬,银针“嗖”地扎在行尸的伤口旁。针尖刚触到皮肉,行尸就猛地抽搐起来,喉咙里的“嗬嗬”声变成了尖啸,黑洞洞的眼眶里渗出黑色的粘液。“是邪术转化的。”苏荣拔出银针,针尖已经变成了墨黑色,“有人用符咒强行剥离了他们的魂魄,再用尸气灌满躯体,让他们成了只会追着活物跑的傀儡。”
李青的桃木剑扫过行尸的手腕,剑穗勾住了一串东西——是串铜钱,边缘被磨得发亮,显然戴了许多年。他认出这是泰山脚下村民常用的“顺星钱”,赶集时挂在手腕上,图个买卖顺利,可此刻铜钱缝里缠着细细的黑线,线头上还沾着点纸灰,像是用符咒烧成的。
“这是束缚魂魄的法器。”李青捏起一枚铜钱,指尖刚碰到黑线,就觉得一阵刺骨的寒意,“阴无常把村民的魂魄锁在铜钱里,让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变成行尸,这是……”
话没说完,巷尾突然涌来一阵浓雾,白得像棉絮,却带着股说不出的腥甜,裹着无数细碎的哭嚎,像是有无数孩子在雾里抽泣。行尸们像是被注入了力气,猛地加快速度,黑洞洞的眼眶死死盯着众人,喉咙里挤出清晰的嘶吼:“要书……要墨……”
“书?墨?”黄大仙从李青肩头跳下来,对着浓雾龇牙,“这些玩意儿还认得笔墨?”
云逍突然抓住李青的手腕,将他往旁边一拽。一道黑影从雾里窜出,是具行尸,手里竟攥着半截墨锭,墨锭上沾着暗红色的东西,凑近一闻,是血!“他们在找这些!”云逍一剑劈开墨锭,墨块碎裂的瞬间,李青看清了里面混着的东西——是撕碎的书页残角,上面的字迹依稀能辨认,正是《六经》里的句子!
“阴无常在用村民的魂魄养文魄!”云逍的声音带着怒意,青铜剑横扫,将扑来的行尸劈成两半,“这些行尸是他的‘墨瓮’!用活人血肉做‘墨’,用魂魄做‘胶’,把《六经》的残页熬成喂养文魄的养料!”
浓雾越来越浓,已经能看见里面漂浮着无数书页残角,有的沾着血,有的裹着头发,还有的上面印着模糊的指印,像是被人死死攥过。哭嚎声越来越近,李青甚至能听清其中一个声音在喊:“我的《论语》……还给我……”
“是柳溪村的教书先生!”李青想起那个被影偶操控的书生说过,他爹就是柳溪村的教书先生,半个月前被“请”去封禅台献书,再也没回来,“他的魂魄还被锁在铜钱里!”
苏荣突然从药箱里掏出个瓷瓶,里面装着雪莲汁,她对着浓雾撒过去,白气瞬间弥漫开来。雾气被雪莲汁一冲,竟变得稀薄了些,露出里面影影绰绰的更多行尸,有的手里拿着毛笔,有的怀里揣着书卷,显然都是些识字的村民。
“他们还保留着生前的习惯。”苏荣的声音发颤,“阴无常不仅要他们的命,还要他们变成供养文魄的‘笔砚’!”
老周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醒木,对着旁边的石碾子“咚”地敲了一下。破邪咒的余韵刚散开,行尸们就像被针扎的气球,动作明显迟缓了些,手腕上的铜钱发出“嗡嗡”的轻响,黑雾从钱眼里往外冒。
“有用!”老周眼睛一亮,又连敲两下,“这些铜钱怕破邪咒!”
李青恍然大悟,桃木剑指向行尸手腕的铜钱:“把铜钱弄下来!魂魄就能出来了!”
云逍的青铜剑精准地挑向最近一具行尸的手腕,铜钱串“哗啦”散开,掉在地上发出脆响。几乎同时,一道淡白色的虚影从行尸头顶飘出来,正是个戴方巾的老者,对着李青拱手作揖,随后化作光点,朝着封禅台的方向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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