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篷船破开秦淮河的水波,朝着南京城缓缓驶去。两岸的垂柳拖着绿丝绦掠过船舷,混着水汽的风里,隐约飘来夫子庙的吆喝声和戏楼的唱腔,却被一层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裹着,听着总像隔着层薄冰。
李青坐在船头,手里攥着块细布,一遍遍擦拭桃木剑。剑刃被磨得发亮,映出他年轻的脸,只是剑穗上那截红绸被风吹得飘起时,水面上的倒影突然晃了晃——红绸下的人影,脸竟是一片空白,没有眼耳口鼻,像块光滑的白瓷。
“!”李青猛地握紧剑柄,桃木剑“嗡”地颤了一下。他盯着水面,那无脸人影也跟着抬手,动作和他一模一样,只是脖颈处多了道暗红的勒痕,像极了被人用绳索死死勒住。
“怎么了?”苏荣端着药碗从船舱走出来,刚靠近就看见水面的诡异倒影,指尖的银针瞬间弹出,“嗤”地刺破水面。
银针入水的刹那,倒影突然扭曲成一团黑烟,猛地从水里窜起,直扑李青面门!苏荣眼疾手快,拽着李青往后踉跄几步,黑烟擦着他的鼻尖掠过,撞在船篷上,散成无数细小的黑丝。
“玄机子?”李青捂着胸口喘气,刚才那瞬间,他清楚听见黑烟里裹着个阴冷的声音,像冰锥扎进耳朵——
“南京教堂,百鬼等你……”
苏荣迅速掏出个小小的铜葫芦,拔开塞子对着黑丝晃了晃,葫芦口冒出股淡金色的光,将黑丝一点点吸了进去。她晃了晃葫芦,里面传来细碎的碰撞声,像有无数小虫子在乱撞。
“是残魂碎片。”苏荣拧紧盖子,眉头紧锁,“他的魂魄明明已经被打散,怎么还能形成实体?”
“不止一个。”老周突然从船舱里钻出来,手里还攥着那副醒木,“刚才在舱底听见了,不止一个声音在哼往生教的调子,像是……被他害死的那些冤魂,跟着他附在水里了。”
他举起醒木往船板上“啪”地一拍,声音震得水面都泛起涟漪:“怕他作甚?正好去会会那阴无常!当年他在乌镇装神弄鬼,现在到了南京,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
醒木声刚落,船尾突然传来“咔哒”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抓木板。李青回头,看见船尾的阴影里,不知何时爬满了灰黑色的小虫子,密密麻麻地正往船板上涌,每只虫子的背上都背着一小片碎骨——像是孩童的指骨。
“是之前失踪的孩子……”苏荣的声音发颤,她认出其中一片碎骨上还挂着个小小的银镯子,是三个月前报案的张屠户家孩子的。
老周眼神一沉,再次举起醒木:“孽障!死了都不安分!”他对着船尾连拍三下,醒木声如雷,那些虫子突然像被烫到一样,纷纷掉落水中,水面瞬间浮起一层油花,散发出焦臭。
云逍站在船舱门口,一直没说话。他手里握着那支翡翠翎子,翎管里藏着从玄机子密室找到的半张残图,画的是南京教堂的地宫结构。刚才李青被倒影偷袭时,翎管突然变得滚烫,残图上的线条像是活了过来,在管壁上慢慢游走,最后停在教堂钟楼的位置,那里被朱砂标了个小小的“魂”字。
“快到了。”云逍望着前方越来越近的南京城墙,城墙的砖缝里渗出淡淡的黑气,像有无数双眼睛在里面眨动,“他把主场设在教堂,是想用地宫里的百鬼幡布阵,把我们困在里面。”
“百鬼幡?”李青想起乌镇那些被做成灯笼的孩童骸骨,握紧了桃木剑,“他还敢用那东西?”
“玄机子最擅长借尸还魂,”苏荣摸着铜葫芦,里面的碰撞声越来越响,“这些冤魂碎片就是他的‘兵’,百鬼幡是他的‘阵’,教堂地宫就是他的‘瓮’——他想把我们变成新的祭品,补全他的幡旗。”
船穿过水关,驶入南京内河。岸边的景象渐渐变得诡异:街道上空无一人,店铺的门板都用钉子钉死了,门缝里却透出暗红色的光,偶尔有黑影从窗纸后闪过,快得像一阵风。
“这地方……不对劲。”老周敲了敲醒木,声音在空荡的街道上回荡,却没引来任何回应,“连个乞丐都没有,太反常了。”
云逍抬头看向教堂的尖顶,尖顶直插灰蒙蒙的天空,顶端的十字架像是被黑气缠成了黑色,在云层里若隐若现。他摸了摸发烫的翡翠翎子,翎管里的残图突然亮起红光,在管壁上拼出一行字:“钟楼有眼,地宫有口,入者无生。”
“小心钟楼。”云逍低声道,“残图说钟楼是‘眼’,可能是他的监视点。”
话音刚落,钟楼顶端突然传来一阵齿轮转动的声音,原本停在十二点的指针开始倒转,每走一格,街道两旁的红光就亮一分,那些黑影闪过得越来越快,甚至能听见指甲刮擦门板的声音。
“他知道我们来了。”李青的桃木剑发出轻微的震动,剑穗上的红绸再次飘起,这次映在水里的倒影不再是无脸人,而是个穿着黑袍的瘦高身影,正站在钟楼顶端,手里举着个摇晃的灯笼——灯笼里似乎吊着什么东西,随着指针倒转轻轻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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