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码头的水汽裹着鱼腥气漫过来,李青捏着船票的指尖微微发潮。票根比寻常船票厚出半分,边缘烫着暗金的花纹,在灯笼光下泛着冷光——是云逍托人弄到的“夜航快船”票,据说能避开江面的关卡,比寻常客船快三个时辰。
“这票上的花纹……”李青将票根凑到灯笼前,暗纹里藏着个极小的“阴”字,与阴无常斗篷上的纹路如出一辙。她猛地抬头看向云逍,对方正往船舱搬行李,桃木剑的天蓝色流苏在风里轻轻扫过船板。
“是往生教的船。”云逍的声音压得极低,往她手里塞了枚铜钱,“这是苏州码头的‘平安钱’,老船工说能镇水祟。”他指尖点了点票根上的阴字,“他们在查往南京去的客人,用这种特制票根做标记,咱们正好混进去,看看他们到底在江面上运什么。”
李青刚把铜钱塞进袖口,就见苏荣背着药箱从码头上跑来,药箱的铜锁在灯笼下晃出细碎的光。她的发髻上别着支银簪,簪头雕着朵白梅,正是当年白梅香的遗物——柳月娘硬塞给她的,说“沾了玉麒麟的气息,能挡灾”。
“我跟你们一起去。”苏荣将药箱往船板上一放,箱盖弹开的瞬间,三根锁灵针在月光下泛出寒芒,针尾的红绳缠着溶血草干,“血缘蛊的事,我比你们清楚。百鬼幡的禁术要用血亲做引,苏家的人,总不能一直躲着。”
她从箱底翻出个油布包,打开是半块发黑的骨头,上面刻着苏家的族徽。“这是我祖父的指骨,”苏荣的指尖抚过骨头上的裂痕,“当年被锁魂链穿碎的,带着它,血缘蛊能感应到百鬼幡的位置。”
船突然晃了晃,跳板被抽离的“吱呀”声里,李青看见柳月娘站在码头的灯笼下,怀里抱着墨团,黑猫的尾巴尖正缠着林秀弟弟的银锁。“到了南京,去找城南的‘麒麟戏班’,班主是我爹的徒弟。”柳月娘的声音被江风扯得发飘,“他手里有玉麒麟的戏服残片,说不定藏着别的线索!”
云逍挥了挥手,刚要转身,却见柳月娘突然把银锁往船上扔。李青伸手接住时,锁身还带着体温,锁扣上刻着的“林郎”二字被摩挲得发亮。“让孩子跟着你们,”柳月娘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总比留在苏州担惊受怕强!”
船舷两侧的灯笼突然同时亮起,橙黄的光映得江面像铺了层碎金。李青低头看银锁,锁孔里塞着张小纸条,是柳月娘的字迹:“南京教堂的钟楼有暗门,钥匙在麒麟戏班的铜鼓里。”
“她早知道你会让她留下。”苏荣用银针挑出纸条,指尖沾着的药粉在纸上留下淡绿的印记,“这是艾草灰混着雄黄酒,能防阴人偷看。”她将纸条凑近鼻尖闻了闻,突然皱起眉,“上面还有龙涎香的味道——是周平身上的熏香,看来柳月娘身边也有往生教的眼线。”
船工突然敲响了铜锣,“咚”的一声震得人耳膜发疼。李青抬头看见甲板上走来个穿黑袍的人,面具遮住半张脸,只露出嘴角的痦子——和苏荣带来的画像上的人一模一样。黑袍人手里拿着名册,每念到一个名字,就有人往他手里塞块碎银。
“是在查纯阴体。”云逍将李青往船舱里推,“你和苏荣先进去,我应付他。”他转身时,故意让桃木剑的流苏扫过黑袍人的手背,对方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缩回手,斗篷下露出的手腕上,赫然缠着与周平同款的银链。
“这位先生看着面生啊。”黑袍人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目光在云逍腰间的剑穗上打转,“往南京做什么生意?”
“跑药材的。”云逍从怀里掏出个药包,里面是苏荣准备的艾草和苍术,“听说南京的药市好,想去碰碰运气。”他故意将药包往黑袍人面前递,对方果然往后退了半步——阴邪之物最怕这些纯阳草药。
黑袍人没再追问,转身走向下一个乘客时,李青看见他斗篷的下摆沾着片干枯的曼陀罗花瓣,与药庄地窖里发现的一模一样。“是往生教的‘引路使’,”苏荣从船舱探出头,手里捏着根金针,“负责在水路筛选祭品,你看他腰间的皮囊,鼓鼓囊囊的,里面装的就是收集来的生辰八字。”
船突然加速,两岸的灯火渐渐缩成模糊的光点。李青靠在船舱的舷窗上,看见苏州城的方向传来隐约的戏腔,是凤仪班新排的《游园惊梦》,杜丽娘的唱腔明快婉转,听着竟不像悲戏。
“他们在唱‘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云逍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拓印的百鬼幡残图,“玉麒麟当年最爱这出,说‘戏里的圆满,总能给人盼头’。”他将残图铺在小桌上,与苏荣的族谱对照,幡身锁链的纹路在灯光下渐渐清晰,“你看这里,每个链环都刻着个地名,从青溪镇到苏州,再到南京,像条输送生魂的路线。”
苏荣突然用金针在“南京”二字上一点,针尖立刻变黑了。“下面埋着的就是百鬼幡的祭坛。”她从药箱里翻出祖父的手札,泛黄的纸页上画着个复杂的阵法,“要破阵,得用三个人的血——至阳之血、至阴之血,还有……”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李青手腕的血缘蛊上,“混了阴阳的共生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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