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浸透了墨的棉絮,沉沉压在西湖水面上。李青攥着云逍给的显形符,指尖沁出的汗把符纸洇出浅痕。三潭印月的石塔在月下泛着冷光,塔基的水藻间藏着细碎的响动,像有无数虫豸在暗处磨牙。
“来了。”云逍按住她的肩,声音压得极低。
水面突然荡开一圈涟漪,白蛇的影子破水而出,鳞片在月光下亮得像碎银。它没有像往常那样游走,反而径直游到岸边,蛇尾轻轻拍打着水面,发出“啪嗒”的轻响,像是在示意他们靠近。
李青想起云逍说的“显形符能逼出精怪的原身”,便将符纸往白蛇面前递了递。白蛇没有躲闪,任由符光扫过周身,鳞片上的青光渐渐褪去,竟化作个白衣女子的模样——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肩头,裙摆还滴着水,眉间那颗朱砂痣在月下红得像血,正是昨夜在暗室画像上见过的眉眼。
“你果然能看见我。”女子的声音很轻,带着水汽的潮湿,她抬手抚过自己的脖颈,那里有圈若隐若现的青痕,“三年前,有个戴斗笠的人在湖边设坛,用锁妖链捆住我,在我骨头上烙了‘役’字印。”她掀起衣袖,胳膊上赫然有圈青黑的勒痕,边缘泛着诡异的紫,“他说我若不听话,就用蚀骨咒让我日日夜夜受鳞片脱落之苦。”
李青的指尖猛地收紧,显形符的边角硌得掌心生疼。她想起账册上那些“已售”的孩童名字,想起画像上孩子们怯生生的笑,喉间像堵了团棉花:“那些被拐的孩子……”
“是我藏的。”女子垂下眼,睫毛上的水珠滚落,砸在水面上溅起细小花,“戴斗笠的人要把孩子们送到关外当药引,我趁他不备,把孩子偷偷藏在石塔下的暗格里。那里有水有草,还能避开符咒探查,只是……”她的声音发颤,“上个月他发现少了三个孩子,用蚀骨咒罚我,现在每到月圆,鳞片就会成片脱落。”
云逍突然开口:“戴斗笠的人长什么样?”
女子抬头看向他,眼神里闪过一丝警惕,随即又黯淡下去:“看不清,他总低着头,说话像磨刀子,身边总跟着个穿灰布短打的伙计,左手缺根小指。”
李青心头一震——绸缎庄的王老板,左手正好缺根小指!
“他今夜要祭幡?”云逍追问,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指节泛白。
“嗯。”女子点头,声音里带着恐惧,“他说凑齐一百个孩子的魂魄,就能炼成‘百婴幡’,到时候连神仙都治不了他。暗格里现在还有十七个孩子,他今夜子时就会来取……”
话没说完,石塔方向突然传来锁链拖动的声响。女子脸色骤变,猛地变回蛇形,窜入水中消失不见,只留下圈涟漪在水面荡开。云逍拽着李青躲到礁石后,只见三个黑影推着辆盖着黑布的木车走向石塔,为首的正是缺了小指的王老板,手里还拎着柄沾血的匕首。
“动作快点,坛主说了,子时前必须把最后五个‘货’送进塔底。”王老板的声音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昨儿绸缎庄那丫头说看见暗室的画像了?哼,等祭了幡,让她跟那蛇妖一起去投胎!”
另两个伙计应着声,正要用撬棍打开塔基的石板,突然从水里窜出条白蛇,猛地缠住王老板的胳膊。王老板痛呼一声,匕首掉在地上,伙计们刚要上前帮忙,就被云逍掷出的符咒定在原地。
“是你!”王老板看清礁石后的云逍,眼里迸出凶光,“那蛇妖果然跟你们串通一气!”
白蛇的鳞片越收越紧,王老板的胳膊发出骨头碎裂的轻响。李青突然想起女子胳膊上的勒痕,冲过去喊道:“别伤他!孩子们还在暗格里!”
白蛇动作一顿,王老板趁机从怀里掏出个黑葫芦,拔开塞子就往白蛇身上泼。一股恶臭的黑水溅在白蛇背上,它痛得松开蛇尾,在水里痛苦地翻滚,鳞片成片脱落,露出底下血肉模糊的皮肤。
“蚀骨水的滋味怎么样?”王老板狞笑着捡起匕首,“今天就让你跟这些小崽子一起祭幡!”
云逍拔剑劈开王老板的匕首,剑气擦着他的耳际飞过,钉在石塔的石板上。“孩子们在哪?”云逍的声音冷得像冰,剑光在月下划出银弧,“不说就废了你另一只手。”
王老板被剑气逼得连连后退,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铜哨,用力吹了起来。哨声尖锐刺耳,水面下顿时冒出无数黑影,竟是些被符咒控制的水鬼,个个青面獠牙,朝着云逍扑来。
“拖住他们!我去取孩子!”云逍挥剑劈开个水鬼,剑气在水面上炸开,“李青,照顾好自己!”
李青捡起地上的匕首,刚要去帮白蛇,却见女子不知何时已变回人形,正用身体挡在她面前。“你快走!”女子的后背渗出血来,染红了白衣,“去暗格救孩子,石板下有机关……”
话音未落,王老板突然从背后偷袭,匕首狠狠刺向女子的心口。李青想也没想就扑过去推开女子,匕首擦着她的胳膊划过,带起道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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