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外的夕阳正一寸寸沉入西山,将天边的云霞染成熔金般的颜色。李青握着桃木剑的手还在微微发颤,虎口处的擦伤被晚风一吹,传来细密的疼。可她看着那两只被净化的野猫摇摇晃晃消失在草丛里,看着神龛后那两个小魂魄对着自己深深鞠躬、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融融的,连带着指尖的颤抖都变得轻快起来。
“还在发愣?”云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他惯有的温和,却又比往日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他手里拿着一小卷干净的布条,缓步走过来,“把手伸出来。”
李青这才回过神,慌忙将握剑的手往后藏。刚才挥剑时太用力,虎口被剑柄磨破了皮,血珠正顺着指缝往外渗,混着桃木剑上残留的金光,看着竟有几分奇异的亮色。“我、我自己来就好。”她脸颊发烫,想起刚才苏荣那句“李青女侠”,心跳又不争气地快了半拍。
云逍却没给她躲闪的机会,轻轻握住她的手腕。他的指尖带着常年练剑的薄茧,触到她破皮的地方时,动作放得极轻,像怕碰碎什么珍宝。“学道之人,手上没点伤才奇怪。”他低头用布条细细缠绕她的伤口,声音里带着点回忆的味道,“我第一次用桃木剑斩黄皮子,整条胳膊都被妖气熏得又红又肿,比你这严重多了。”
李青眨了眨眼,好奇地追问:“后来呢?”
“后来?”云逍缠布条的手顿了顿,抬头时眼里漾着笑意,“后来被师父罚抄《道德经》一百遍,抄到手腕发酸,倒也记住了‘慈故能勇’四个字。”他将布条打了个利落的结,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刚才那招‘旋身挑丝’,倒是有几分‘慈’的意思。”
“慈故能勇?”李青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豁然开朗。她一直以为勇气就是不害怕,是挥剑时的果断决绝,可刚才面对那只野猫,她分明怕得手心冒汗,却还是想着不能让它带着阴鳞怪的黑气跑掉,不能让它再去害人——原来那就是“慈”,是因为在乎,才生出了迎难而上的勇气。
“发什么呆呢?”苏荣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个小巧的瓷瓶,瓶身还沾着新鲜的艾草汁,“云逍就会掉书袋,来,把这个涂上。”她拧开瓶塞,一股清苦的草药香立刻散开,“这是用艾草和忍冬藤熬的药膏,治外伤最管用,还能驱驱妖气。”
李青刚要伸手去接,却见苏荣直接蹲下身,用指尖沾了药膏,小心翼翼地往她虎口的伤口上抹。苏荣的指尖带着草药的凉意,触到破皮处时,李青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却听见苏荣轻声说:“忍着点,这药膏刚涂上去是有点疼,等会儿就好了。”
夕阳的光落在苏荣低垂的眼睫上,给她周身镀上了层柔和的金边。李青突然想起镇上的人说,苏荣的医术是祖传的,她祖父曾是宫里的御医,后来因为不愿为奸臣效力,才带着家人隐居到了这座小镇。以前她总觉得苏荣身上有种疏离的清冷,此刻才发现,她的温柔藏在细节里,像这药膏的清苦,回味里却带着回甘。
“好了。”苏荣直起身,将瓷瓶塞进李青手里,“这瓶你拿着,要是伤口发炎,记得多涂几次。”她转头看向云逍,挑眉笑道:“你刚才说什么‘她或许比我想的更适合学道’?我看不止是适合,是天生就该走这条路。”
云逍点头,目光落在李青还在微微颤抖的手上,那握着桃木剑的姿势,比清晨练剑时稳了太多。“心有善念,便有根骨。”他想起师父当年收他为徒时说的话,此刻用来形容李青,竟再贴切不过,“刚才她挑飞那缕黑丝时,眼里的光,和我第一次见师父斩妖时一模一样。”
李青被他们说得脸颊更烫,低头盯着桃木剑的剑柄。那上面刻着的“静心”二字,此刻像是活了过来,在夕阳下隐隐发光。她突然想起早上出门时,母亲往她兜里塞煮鸡蛋的样子,想起父亲站在门口叮嘱“遇事别慌”的表情,鼻子竟有些发酸——原来勇气不是凭空来的,是身后的牵挂,是眼前的责任,一点点撑起来的。
“地窖还去不去?”苏荣看了看天色,西边的最后一抹霞光也快消失了,“再晚,阴气重了怕是不好应付。”
云逍抬头望了望破庙东侧的土洞,那里的黑气比刚才淡了些,但依旧萦绕不散。“去。”他语气笃定,转头看向李青,“敢不敢跟我下去?”
李青握紧了桃木剑,剑柄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踏实得很。她想起刚才那些被净化的野猫,想起神龛后消散的魂魄,用力点了点头:“敢。”这次声音没再发颤,清亮得像山涧的泉水。
云逍眼里的笑意深了些,从怀里掏出三张黄符:“这是‘避秽符’,贴身收好。地窖里阴气重,说不定有阴鳞怪留下的东西。”他给李青和苏荣各递了一张,自己留了一张,“等会儿下去,不管看到什么,别乱碰东西,一切听我口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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