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郎像被雷劈中一样僵在原地,过了足足三息,突然发疯似的往庙外冲:“不是我!我没让它们今晚动手!是鬼手骗了我!”他跑得太急,被门槛绊倒,重重摔在台阶上,怀里的红符撒了一地,每张符上的缠枝莲都在晨光里泛着诡异的红光。
云逍捡起桃木剑追出去时,正看见货郎趴在地上,死死抓着张符纸往嘴里塞,像是想把那些符咒都吞进肚子里。“别傻了!”云逍拽起他,剑穗上的银线缠上了货郎的手腕,“现在毁符只会让尸体失控,想赎罪就跟我去张大户家,只有你能镇住它们!”
往东街跑的路上,撞见不少往城外逃的百姓,哭喊声混着鸡飞狗跳的嘈杂。“快躲啊!那些尸体刀枪不入!”一个挑着菜担的老汉被撞翻了担子,青菜滚了一地,“张大户家的护院被撕成了两半!”“我看见王屠户的尸体了!他去年病死的,现在正拿着杀猪刀劈门呢!”
李青突然停住脚步,指着墙根下一串小小的脚印——那脚印沾着新鲜的尸油,每步之间的距离都一模一样,显然是被人操控着走的。脚印尽头的墙缝里,卡着片青铜面具的碎片,上面刻着的纹路,和云逍在往生祠捡到的一模一样。
“他在引我们去张大户家。”云逍捏碎面具碎片,指尖沾到点黑红色的粉末,是朱砂混着尸油,“这些尸体里有他的本命尸,只要毁了本命尸,阵法就破了。”
货郎突然抓住云逍的胳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本命尸……是不是胸口有个莲花胎记的?”他的嘴唇哆嗦着,“鬼手说……说要用我婆娘的尸骨炼本命尸……我没答应……我把她的坟迁到了后山……”
云逍心里一沉,想起乱葬岗那具女尸脖子上的绣线——比其他尸体的要新得多,显然是刚缠上去的。“你婆娘的坟在哪?”
“在……在老槐树下……”货郎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怕她冷,给坟头盖了层稻草……”
说话间,前面传来震天的哭喊,张大户家的朱漆大门已经被撞得稀烂,两尊石狮子倒在地上,其中一尊的脑袋滚到路边,嘴里还咬着半块绣帕,上面的莲花被血浸透了。院里的尸体挤成一团,个个伸直了胳膊,喉咙里发出“赫赫”的声响,像是有无数只破风箱在同时拉动。
张大户被两个活尸架在供桌上,花白的辫子散了下来,沾着不知是谁的血,看见货郎就杀猪似的嚎叫:“是你!你这个杀千刀的妖人!我儿子不会放过你的!”
货郎突然举起桃木剑,剑尖直指张大户,声音劈得像惊雷:“你儿子?就是你那个赌钱输了就打老婆的儿子?去年他调戏绣坊的巧儿,还是我婆娘拦下来的!你以为你家做的那些龌龊事,没人知道吗?”
他将剑穗上的银线扯下来,迎风一抖,那些缠着银线的尸体动作果然迟滞了。货郎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字字清晰:“我婆娘生前最恨打打杀杀!她绣百子图是想让大家多想想喜事!你们这些被鬼手利用的,赶紧回土里去!不然我烧了你们的骨头!”
有几具尸体真的停下了,慢慢往门外挪,它们手腕上的黑绳开始松动,露出底下模糊的刺青——是当年被张大户强占土地的农户,刺的都是自家田地的形状。可更多的尸体红着眼扑过来,它们脖颈处的符咒闪着黑火,符面中央的“死”字扭曲成蛇的形状,显然是鬼手在远程操控。
“李青!跟我找本命尸!”云逍拽着她往内院冲,“苏倩说过,本命尸怕艾草!你药箱里的艾草膏还有吗?”
李青赶紧从布包里掏出个小瓷瓶,里面的药膏散发着浓烈的艾草味:“还有半瓶!是我娘当年治风寒用的方子!”
内院的书房里果然有异动,窗户纸被撞出个大洞,里面传出“咔嚓咔嚓”的啃咬声。云逍踹开门的瞬间,一股浓烈的腥气扑面而来——只见个穿着红嫁衣的女尸正趴在书桌上,啃着本账册,她的后颈贴着张红符,符角绣着朵完整的莲花,胸口处果然有块淡红色的胎记,形状像极了货郎婆娘绣绷上的凤凰头。
“就是她!”李青把艾草膏往女尸身上泼去,药膏遇尸身立刻燃起蓝火,女尸发出凄厉的尖叫,转身扑了过来,指甲又黑又长,直抓云逍的脸。
云逍挥剑劈向她的脖颈,剑锋却被弹了回来,剑身上的银痕剧烈闪烁,像是在警告。“她被符纸护住了!”云逍大喊,“李青!撕她后颈的符!”
李青刚要冲过去,就见女尸突然停住动作,僵硬地转过头,空洞的眼眶对着门口——货郎不知何时跟了进来,手里举着那半块绣绷,声音嘶哑地喊:“莲儿!你看这是什么!”
女尸的目光落在绣绷上的凤凰上,动作突然变得迟缓,后颈的红符开始冒烟。货郎一步步走过去,眼泪滴在绣绷上:“你说要绣完这只凤凰给我当寿礼……我笨,学不会你的针法,只能每天看着它……你跟我回家好不好?我把它绣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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